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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个,正是宁夫人。
宁夫人之前哄了齐少游一回,劝了他一回,不想他却一个字都未能听进去,仍一味的哀求周太夫人,自是火大不已,但心里反倒不怎么担心了,据她看来,周太夫人既铁了心要插手宝贝儿子的婚事,今日便一定不会改变主意,一定会坚持将此事定下来,无论儿子怎么哀求怎么不情愿。
未料周太夫人竟会被齐少游求得松动下来,改变了主意,这才复又担心生气起来,如今周珺琬极有可能被扶正做二少夫人的谣言已经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了,果真齐少游的婚事再缓到明年秋闱后再议,这个谣言岂非要愈传愈烈,甚至传到西宁侯府外面去,那到时,少游还能再议到什么好亲?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才会抢在齐少游把话说完之前,猛地出声打断了他,破天荒与周太夫人站到了一面,与宝贝儿子站到了对立面。
齐少游没想到自己好容易费尽口舌心机才说转周太夫人,到头来要坏自己好事的却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又是生气又是恼怒,因想也未想便反驳宁夫人道:“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竟不想看到儿子上进不成?儿子才已说过好几遍了,一日不高中,便一日不娶亲,亦连祖母都答应成全儿子这一次了,娘您为什么就不能也成全儿子这一次呢?难道娘竟不想看到儿子好,定要看到儿子背负韩家给的耻辱过完大后半辈子不成?”
“我几时不想看到你好了?我巴不得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好,巴不得连心都掏出来给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自己一向引以为傲,视为眼珠子心尖子的儿子顶撞,宁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又是难堪,还有一种被最亲的人背叛的愤怒,尤其当她看到周太夫人和冯姨娘脸上或是毫不掩饰或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时,就更是悲愤难堪到了极点。
当下也不知是真被气得头晕,还是下不来台故意装的,很快便白着脸摇摇欲坠起来,再说不出半个字了。
唬得一旁侍立着的碧螺红绡忙抢上前,一左一右搀了她,急急忙忙与她顺起气来。
直瞧得上首的周太夫人是快意不已,故意作出一脸的担忧道:“儿媳妇这是怎么了?敢是身体不适不成?既然你身体不适,那就早些回房歇着去罢,余下的事,自有我和侯爷在,你大可放心!”
命碧螺红绡:“还不快扶你们夫人回去?记得即刻着人请太医去,你们夫人主持咱们侯府的中馈,这个家离了谁都行,可万万离不得她!”
碧螺红绡闻言,不敢则声,只觑眼看宁夫人,看她有什么指示,不想就见她一张脸比之方才更要白上几分,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手腕儿上的脉搏更是跳得飞快且杂乱无章,这才反应过来她是真的被气得狠了,不敢再怠慢,忙齐声冲周太夫人应了一声:“是,太夫人!”
便小心翼翼的搀着宁夫人出去了。
余下屋内众人包括齐少游在内都以为宁夫人是在装,因此都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或是冷笑不屑,只除了惟一的知情人周珺琬。
周珺琬早计算着就这两日宁夫人便该“病倒”
了,正发愁要怎样才能气她一气,让她急火攻心之下一病不起,不想齐少游便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生生将宁夫人给气得晕了过去,那么接下来,也是时候让宁夫人知道齐少游“专宠”
她的真相了!
再说周太夫人见宁夫人被自己的儿子气得“晕过去”
,心里真是要多快意有多快意,连带神色也越发缓和得多,便又问齐少灏,“少灏你呢,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告诉祖母,祖母为你做主!”
有太夫人亲自做主,还愁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能结一门好亲?
周太夫人此言一出,且不说齐少灏是什么反应,冯姨娘先就在心里乐开了花儿,几乎不曾即刻便脱口为齐少灏代答,还是顾念着自己身份低微,果真代替齐少灏开了口,事后传到宁夫人耳朵里,又是一场祸事,指不定还会坏了儿子的好事,这才强忍住了,只杀鸡抹脖的冲齐少灏使眼色,示意他机会难得,万不能错过了!
不想就听得齐少灏笑道:“两位哥哥都尚未娶亲,正所谓‘长幼有序’,孙儿又如何敢灭过两位哥哥的次序去?横竖孙儿年纪还小呢,且至今一事无成,也实在没脸娶亲,说不得只能委屈祖母您老人家晚两年,待孙儿年长一些,事业也有所小成后,再抱曾孙子了!”
齐少灏当然也知道对自己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然真让宁夫人插手自己的亲事,他想结一门有助力的亲事,娶一房贤惠有主意能帮衬他的妻室,绝对只能是妄想。
可他却更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庶子,果真抢在宁夫人所出的两个嫡兄之前议了亲,旁人一定会说齐亨“宠妾灭妻”
,甚至御史还会因此而参上齐亨一本。作为一个政客,齐亨又怎么可能将这样现成的把柄送到敌人手上去?就算他再宠爱他,就算有周太夫人坚持,他也一定会坚决反对此事的,倒不如由他自己先出面反对的好,不但能变相的讨得父亲的欢心,还得为自己赢一个谦逊的美名!
果然齐少灏这番话方说毕,刚才一直未说话的齐亨便开了口,语气虽一如之前的威严,却明显带出了几分赞许:“你知道尊敬长兄且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就依你说的,待你两位兄长都娶亲后,你也干出了一番事业时,再娶亲不迟!”
而周太夫人也不知是不是已被之前齐少衍的未置可否,和齐少游的直接拒绝给弄得习惯甚至麻木了,——她已慢慢回过味儿来,齐少衍之前虽未再像往常那样直接拒绝娶亲,却也半点想要娶亲的热络都未表现出来,可见十之八九是在敷衍她,便有几分灰心,因此这会子再闻得齐少灏这番话,倒是没怎么再生气了,反而一脸的平静,叹道:“罢了哟,儿大不由娘,更何况我还只是祖母,又隔了一层?”
只是终究不死心,因忍不住又看向齐少衍不无期待,心也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的问道:“少衍,你才说你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如今你拿定主意了吗?”
只有周太夫人自己才知道,她今日折腾了这么半天,其实最关心的,还是齐少衍的婚事,齐少游和齐少灏的,都是次要的,她最想抱的曾孙子,从来便只有齐少衍的儿子!
与周太夫人一样将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的还有周珺琬。按说齐少游已经如她所愿拒绝了周太夫人,周太夫人也已答应了他明年秋闱过后再为他议亲的请求,齐少衍还愿不愿意娶亲,会不会答应娶亲,便不关她的事了,她实在没必要紧张的。
可她自己也说不好,自己的心跳为何会在周太夫人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下子加快了那么多,且满心不想听齐少衍的答案,满心里只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知道自己是在害怕,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害怕,然而害怕的同时,又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在脑海里告诉她,听下去,一定要听下去,就算那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也总比这样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