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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昂风雅兴寄汉魏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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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狐狸(第2页)

“会,而且如果你骗我,你会比袁谭妻妾死得更惨。”

“袁家女眷,便不是人么?”

我热泪滚滚,悲痛不已,掩袖哭道,“为什么司空要下令,杀害那些无辜的妇孺?”

“无辜?”

曹丕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质问道,“你被袁家人弄得半死的时候,可曾对袁谭喊过一句‘无辜’?”

曹丕又狠狠将我的手腕甩开,起身背对着我,义正严词道:

“纷争乱世,人命如草芥,你不踩着他人的尸体,自有人踏上你亲人的尸身。我让你早些明白,是为你好!这世上,只有敌我之分,没有无辜!”

曹丕是在善意警告,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无比清醒客观,我却一句也不想听。

我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世界的设定,我眼前朦胧,似又看见荒野之上,那一堆堆腐烂的白骨。

曹丕抱臂冷笑:

“今晨,父亲新令‘民不得复私仇,禁厚葬与立碑’,这条令很快便会布告整个冀州。你不用再担心,以后会被人掳作人殉了。”

“……”

“昨夜宴会上,令叔敢当众诘问父亲,自是令叔之节,却不知,多年以来,父亲已明施诸多仁政。你若没听过,我便一一念给你听——

“建安七年《军谯令》,抚慰官渡战亡将士亲属,‘授土田,官给耕牛。置学师以教之。为存者立庙,使祀其先人’。

“建安八年《修学令》,‘令郡国各修文学,县满五百户置校官,选其乡之俊造而教学之’。

“建安九年《蠲河北租赋令》,免除一年赋税,百姓无不拍手称颂。后又下新租令,重法扼制豪强擅恣,一改袁氏亲戚兼并、下民贫弱之局面。

“世人多言父亲征城掳地,不恤生民,却鲜有人知他亦常悲悯之心。

“去岁冬日,父亲远征袁谭,百姓拒征椎冰,悉数逃亡,父亲初下令绝不纳降者。然亡者自时,父亲谓曰‘若释尔等,则与军令相违,若杀尔等,则于情不合’,故而劝他们归去,隐匿山间,莫教兵士们看见。那些百姓谢过父亲,掩涕而去,却终为兵士所获。”

“后来呢?“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后来曹司空有处置他们吗?”

“没有‘处置’,都放了,你可满意?”

得到这样不正常的答案,我仿佛很是失落。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挣扎,现在都必须去接受现在曹操养女的新身份,都要去跟曹操这样危险的人物打交道。

至少目前,我是安全的。是不是只要我谨慎一点,再谨慎一点,和曹家人尤其是曹丕搞好关系,我就会没事?

和曹丕静对良久后,我终于缓过神来,决心面对一切。

“当初公子答应过我,会带我回家,如今……还作数么?”

曹丕环抱双臂,仍在榻沿坐下,语气渐趋柔和:

“自然作数,过几日你便可随我一同回邺城了。”

“我的家,在清河,不是邺城。”

我认真地跟他说道。

曹丕眼珠转动几下,旋即微笑,平静地看着我,说:“都是一样的。”

“这不一样,”

我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急切地恳求道,“我想先回清河,同我那年幼的弟弟团聚,我还想替我阿翁阿母守丧三月,这些,你都能帮我求来吗?”

“我会跟父亲禀明的。”

曹丕只淡淡地回应。

我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只好低下头去。

“既如此,公子请到帐外等候,我这便梳洗换装。”

曹丕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我额头,满是兄长的“宠爱”

“还叫公子呢,该唤二哥了。”

这份善意,并未将我的心融化多少,我复杂地看着曹丕那张脸,终究莞尔一笑:

“是,二哥——”

……

漱毕,整容装,我跟随曹丕去了曹操的大帐。

初春的日光并不刺眼,我却怔怔地站在帐外,睁不开眼睛,也迈不动步伐。

仿佛有股力使劲把我往前推,可我回头一看,身后并无一人,只有曹丕在前方微笑招手。

为何这段进帐的路程如何漫长?

我走得极慢。

我不清楚我看到了什么,或许,是过去十多年的人生,又或许,是未来十多年的人生。

可我最终只看到——帐中安坐着一个细眼短髯的中年男子,他正披着长袍,在案前俯捧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