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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狄含的病却好得很慢,如此春去秋来,花开花谢,他一整年都没有好利落,李漠向忧郁地探望他:“狄相,棺材板已经打造好了,朕恐怕你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您要不要去瞧一瞧。”
狄含坐在走廊下的长椅上看书,他饮一口茶,慢条斯理道:“好呀。”
皇帝对狄含的态度已经逐渐好转,虽然总是动辄威胁他再不痊愈,下葬的黄道吉日都给选好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但陛下确确实实也没有再进一步地去抗拒他。
对他的态度从一只黏人的猫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猫,但偶尔在不经意间,还是会习惯性地依偎过来。
到了阳春三月,狄含的身体终于好转,此时节,文人雅客都去踏青游玩,曲水流觞,李漠向身为帝王出行不便,只能在皇家猎场瞎溜达,同样要忍耐寂寞的还有狄含,工作之余,在大臣们都在呼朋唤友酒楼赏月,狄含唯一的清闲就是陪在李漠向身边。
煮茶,磨墨,浇花,剪枝,批阅奏章。
喂猫,喂狗,喂蛐蛐儿。
端午节,夜市热闹非凡,到处火树银花,狄含都在陪在皇宫看书。
坐在含露殿,都能听到城外烟花燃放的声音,李漠向问:“寂寞吗?凌君。”
狄含剪了灯芯,用手袖挡住从纱幔处吹来的微风:“不寂寞。”
李漠向:“寂寞也得忍着,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对吗?”
狄含将袖子放下来:“没错。”
李漠向咄咄逼人地问:“我强迫你吗?是我滥用权势了吗?”
狄含道:“没有。”
李漠向笑道:“很好,那就动手吧。”
狄含将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在一边,拿起细笔在银盘里蘸了一点殷红,交给李漠向。
李漠向接过细笔,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将笔上的殷红点在他的额头上,他手指轻移,随即在狄含的额头上描绘出了一副图案:“端午节时,孩童们额头要画虎辟邪,狄相身份尊贵,要画就画独一无二的。”
画好后,李漠将铜镜放到他面前,狄含一看,站起来:“不行,我要洗了。”
李漠向:“不许洗!多好看,这是福禄寿桃。”
狄含:“原来你画的是桃儿,我还当你画了个屁股。”
李漠向怒道:“粗鄙!你真是完全没有眼光,朕甚是心痛,你给我坐下,还没有画完。”
狄含死也不坐,将铜镜放到他面前:“你先把你脸上的得意收一收,你自己都知道丑。”
李漠向一把握住了狄含的衣袖,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道:“我让你画回来就是了。”
狄含看着他顽劣含笑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忽然就心驰神摇一下了,李漠就像被冰封了很久的河水,终于开始渐渐苏醒。
狄含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将笔夺过来:“好,那你不许动。”
李漠向依言闭上了眼睛,他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温柔而又俊雅,安静下来的陛下简直就是人畜无害的美好。
可惜他这样的时候,并不算多,但狄含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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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完结,接下来是番外章节,补充一些支线内容,以及日常篇。
番外
元和十五年,平王李珍迎娶翰林之女为妻,出宫建府,封为祈亲王,这些年,李珍个头猛长,只比李漠矮了半个脑袋,瘦瘦高高的像是个竹竿,只是依旧没什么长进,为人越发腼腆羞涩,除了喜欢写几首酸诗以外,便没有其他志趣了,甚至有了几分未老先衰的沧桑感,好像随时都能削发出家,远离庙堂。
李漠向为此狠狠反思过了,不知是不是这些年朝臣们逼他太狠,他又逼李珍逼得太狠,导致他逆反过了头,反而越发不成气,还没有小时候灵光,文不成武不就,看见皇帝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李漠向一问他功课,莫说打骂了,语气稍重些,脸色稍沉些,他就能当场吓到犯病。
搞得皇帝也很郁闷,原本想要立他为皇太弟的念头也逐渐掐灭了。
好在李珍娶妻后,情窍突开,又重新滚入红尘,每日里的日常活动除了写酸诗以外,就是与王妃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忙得不亦乐乎,他的痴情倒是与他哥哥一脉相承,便是因为太恩爱了,一年的时间,便诞下了麟儿。
李漠向心中很是愉悦,赏赐了无数奇珍异宝,良田千亩,在麟儿百日宴后,私底下与宸王狄含一起到府上去探望。
祈王妃比李珍大三岁,圆脸圆眼,言谈举止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她将襁褓抱给李漠向:“陛下,看呐。”
李漠向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过来之后,嘴角染上了笑意:“我看他眉宇之间有股英气,比他爹强些。”
祈王妃掩嘴笑道:“连眉毛都没有,哪来的什么英气,陛下是太喜爱他了。”
这王妃的性格有些天真直率,有她在,这里的气氛好似寻常人家,倒是很讨李漠向的欢心,他微微一笑:“是了,但愿他长大英姿勃发,开朗活泼些,我们家太多木讷的孩子了。”
站在一旁的李珍只觉芒刺在背,挎着个脸,愣是一句话也不敢接,不时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王妃。
说来也奇,李漠向一直以为自己不招小生灵的喜欢,属于猫嫌狗不待见的那种体质,然而这孩子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丝毫没有哭闹的意思,让他有种一雪前耻的惆怅,李漠向打趣说:“要不然朕抱回去吧,珍儿年纪太小,自己都活不明白。”
祁王妃一拍即合笑道:“正是这个理,陛下今晚就带回去。”
李珍快要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