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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正好是文若萍出嫁的日子,整个侯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大家都听说准三姑爷为迎娶三姑娘,出手极为大方,个个莫不想着溜去前头沾点喜气,多讨些喜钱,所以她的身边仅有冬雪冬梅二人守着门,不过已生有二心的两个丫鬟并不怎么关切自家姑娘此时的心情如何,只是一左一右地坐在廊下,听着不远处的喧闹声,各自五味杂陈地想着自个儿的心事。
文若菱虽说心有不甘,偏偏又是怕死的,所以只能任由苗氏摆布,匆匆地办了一场及笄礼,然后匆匆地在九月初嫁进了宋家,唯一算得上可喜的,大概只有两人那次在小楼的好事并没有多出一条人命,否则这件事恐怕还不能这么轻松解决掉。
☆、 十年
十年
这一年,恰是夏末秋初之时,武定侯府外,只见一名年约十六、七上下,模样清新俊逸的翩翩少年正身手利落地从马上跃至地面,又顺手把缰绳抛给一旁的小厮之后,随即大步流星地跨入大门内,进了门之后,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儿飞快地冲向少年。
“大哥!大哥!你可回来了~铭儿好想你!”
小娃儿抱着少年的大腿,一脸委屈地喊道。
“真是想大哥吗?确定不是因为被母亲罚了,盼着大哥回来救你来着?”
少年无奈地轻笑一声,他太了解自家这个从会走路开始就没一日安份的小弟,总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和父亲兄长的宠爱,整天在府里无法无天地胡闹,让下人们平白多了不少工作,所有长辈里也唯有素来和蔼的母亲尚能压制他几分。
“才、才不是,母亲对我很好的!她才舍不得罚我……。”
小娃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黯淡。
这名少年便是姚承景,今年已经十六岁,十二岁那年,因为过门多年的继母文若萍终于为父亲生下弟弟姚承铭,父亲姚泽清与他在书房长谈了一夜,之后就突然决定动用手上那个因爵位而得的国子监入学资格,将他送入国子监求学,他很不明白,原以为是深爱继母的父亲有意将爵位传给弟弟,准备培养弟弟走武将之路,所以才要安排他改走文人之路,若他自己有能力闯出了一番成就,父亲也就没有什么愧疚与压力了,他这么想,外人自然也都这么想,毕竟父亲是武将出身,一切人脉也都以武官为主,他若做了文官,将来根本沾不到父亲半点光,更谈不上什么子承父业。
坦白说,当时的姚承景心里真真是万般地委屈和悲愤,他自小没有母亲疼爱,虽有曾祖母的爱护,可是不管曾祖母再怎么疼他,终究隔了一层又一层的血缘关系,加上年纪已大,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而父亲又总不在府里,是如仙女般降落在他眼前的继母让他体会到一个孩子被母亲宠爱、关心是什么样的感觉,更因为他打从心里敬重继母,怜悯继母过门三年仍未有身孕,又无意发现曾祖母曾有意打算让继母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之时,还很努力地说服曾祖母终于愿意松口让继母能够早些生下自己的孩子,可惜没想到最后才发现…原来继母总归是防着他的,不然又怎么会在终于有了亲生儿子之后,就忙不迭地要把他从侯府继承人的位置拉下来?!
偏偏在他觉得所有人都要抛弃他的时候,还是继母亲口告诉他,因为她不想见到他像父亲那般上战场去拚前程,她不想整天担心自己的孩子在外面是否安全,更何况如今的朝野平和,内外安定,并没有什么战争可打,武将前途受途,远不如改走文职为官来的有前程,再加上她的嫡姐现在已贵为太子妃,又素来疼爱她这个妹妹,自然也不会委屈她的孩子只能做个没出息的小官或没实权的侯爷。
去岁初,先帝驾崩,新皇登基,父亲虽已婉拒新皇允他爵位再进一步的美意,却又让皇帝将自己封为武定侯世子,此举已等同于向所有人表明将来的武定侯只会由他来继承,他讶异之余,还不忘担心继母会不会从此对他恶言以对,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继母一接到消息之后,就忙着吩咐连三个月侯府上下的月银加倍,又要管家下帖子、张罗酒席给交好的亲朋好友为他祝贺,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对此事的不满,更不见她为此拦阻弟弟与他亲近。
母亲的重视和疼爱让姚承景无以回报,只能暗自决定日后要更加爱护弟弟,只要弟弟想要的,他能做到的,都决无二话。
姚承景疼爱弟弟如厮,自然也能发觉到弟弟那一瞬间的心情变化,不过在国子监读了几日的书才休沐回府的他眼下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神情中夹带几许怜爱地摸摸弟弟的头,然后牵起弟弟的小手,兄弟俩一起向主院走去。
小娃儿-姚承铭默默地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热度,心底越发觉得忐忑不安,他今早就听何嬷嬷说,昨日下午娘亲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请来太医诊视,太医说娘亲已有两个月余的身孕,好多婆子丫鬟都高兴地向娘亲道喜,连一向不爱笑的父亲也不由自主地喜形于色,不但立刻下令府中上下这个月的例银加倍,对母亲说话的语气比往昔更温柔了几分,还笑瞇瞇地跟他说他将会多个弟弟或妹妹,问他开不开心?
可是…可是春芽曾经说过娘亲如果有了弟弟妹妹,或许就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疼他,谁让他总是让侯爷夫人生气为难,也说不定会变得更加讨厌他,因为弟弟妹妹肯定比他乖巧听话…怎么办?怎么办?!他一点儿也不想被母亲讨厌,即使、即使他知道自己时常犯错,惹得母亲生气,姚承铭小小的内心里百转千折之际,突然握紧兄长的手,脚步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