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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上车后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宋博彦深深蹙了蹙眉,“下午,到底发生什么事?”

唐糖抿了抿嘴唇,声音闷闷地,“没什么。”

宋博彦知道自己又被她屏蔽在心门之外,嘴角微微动了动,苦涩又无奈,“唐糖,就算只是同事,我也可以关心你,不是吗?”

被戳穿心事,唐糖不好意思地转开眼角,“我没有。”

“我想你也不会。”

宋博彦巧妙地选择不跟她争,顺着她的话,柔声问,“他们为什么要强行出院?”

唐糖望着窗外,想了很久才缓缓道出原委,“他们觉得我是黑心医生,为了赚钱拿提成硬要孩子住院……”

在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宋博彦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着她的苦涩和委屈,胸口像被狠狠捶了一拳,闷闷地疼。

把车停靠在路边,宋博彦紧紧握着方向盘,眸光深远,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滋生蔓延。作为医生,他深有体会在现行医疗体制下,脆弱的医患关系、复杂的人事关系是多么令人痛心疾首;作为男人,他痛恨自己无法保护好喜欢的女人,让她遭受莫大的委屈。

唐糖缓缓讲着,到最后牵了牵嘴角,对着玻璃问,“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不该安排他住院和检查?”

明知道她背对着看不到,宋博彦却还是用力摇头,“不。你说得对,医生利用仪器是协助诊断,而不该是依赖与迷信。”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有些激动,可这恰恰给了唐糖安慰,就像在迷雾中的路人,终于听到了同伴的呼唤,让她知道,即使前路迷茫忐忑,也一直有个人相伴左右。

“你都不问为什么我要坚持让他住院检查吗?”

她问。

宋博彦摇摇头,牵起她握成拳的手,包覆在温暖的大掌里,认真地说,“唐糖,我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话,你只要记住一点,即使所有人都质疑你,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坚定地选择信任。”

午后的阳光照进车厢,在操控台上晕出小小的光圈,唐糖凝视着那些光晕,被信任的感动在胸臆蔓延。她没有抽回手,任由他的温暖一点点渗透进血液。

半晌后她缓缓说,“我坚持留院观察,是因为曾遇到过相同的病例,还差点害死了病人。”

做实习医生时,唐糖曾接诊过一个被棒球击中脑部的运动员。由于过度依赖仪器,在x光片显示没有问题后,她主观上忽略患者曾经短暂昏迷、视线模糊等症状,只开了些消肿药物,就安排病人离开。然而三天后,这名患者重度昏迷被送到急诊,经检查,确诊为硬脑膜外出血,幸好抢救及时才脱离生命危险,可因为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导致偏瘫,不仅结束了他的职棒生涯,还使他从此只能与拐杖为伴。

事发后,患者和家属并没有追究唐糖的责任,可她永远记住了这个血的教训,也明白了导师经常讲的那句话——医生是可以犯错,但每一次错误后果是鲜血甚至生命。

宋博彦被她强扯的笑容蜇得心疼难抑。他探过身子,将她揽进怀里,轻吻发顶,“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医生。”

唐糖顺从地贴在他胸口,想到今日受的委屈,禁不住哽咽,“可是他们不知道。”

宋博彦将她揽得更紧,眸子里蓄满怜惜,“傻瓜,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出乎宋博彦意料,虽然唐糖几度哽咽,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掉一滴眼泪,见她把唇瓣都咬得发白,宋博彦心如针扎,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伸手扳过她的下巴,不悦命令,“不准再咬了。”

凝视着他疼惜的眼神,唐糖只觉心脏蓦地一抽,像是一盆温水浇在心间,暖暖的,又有些微疼,是心动吗?可为什么跟从前不一样?

不敢再看他深情的眸子,唐糖轻轻阖上眼,依言地放开了被虐待的唇瓣。

看她乖巧听话,宋博彦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次启动车子,驶回小区。车到楼下,他替她拉开车门,无比自然牵过她的手,两手碰触的霎那,唐糖缩了一下,却被他攥得更紧。

唐糖轻叹口气,亦步跟在他身后上了楼。到她家门口,宋博彦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两眼直直地盯着她的手袋,示意她拿钥匙开门。

唐糖再次叹口气,乖乖掏出钥匙开锁。进了门,宋博彦就像来过很多次一样,径自脱鞋换鞋,再牵着她到沙发边坐下,双手搭住她的肩膀,问:“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他站得高,身子半弯着,她被困在沙发与他的胸膛间,暖暖的气息迎面而下,让她别扭地赧红脸,喉咙干干的,仿佛被黏住了。

羞涩地垂下头,她咽口口水,声如蚊吟,“嗯,我想喝水。”

宋博彦将她的害羞看在眼里,蓦地想起周延的言论,如果一个女人会对着你脸红心跳,那说明她一定喜欢你。

想到这个可能,宋博彦嘴角弯了弯,并且无师自通地把她对杨阳的反应做了比较,得出一个令人欣喜的结论——唐糖还是更喜欢他。

开心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宋博彦去餐厅倒了杯热水,看着她猛灌下去后,再接过水杯,温柔交待,“进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他说这话时,手指娴熟抚摸她的眼周,所触之处,皮肤如微电流扫过,说不出的舒服,致使唐糖非但没力气反抗,还乖乖地点头,进入卧室。

直到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宋博彦才窥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接着很快发现她家跟上次来时完全不一样。屋子整洁干净,没有丝毫凌乱,一看就是特意收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