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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敲了敲門,過了幾秒,才傳來沈言歸慵懶的聲音,「誰?」
「是我,」秦野頓了頓,怕沈言歸認不出自己的聲音,剛要補上名字,卻被沈言歸搶先。
「是小野呀,進來吧。」
隔著門板,聲音有些悶沉,秦野聽到親昵的「小野」兩字,忍不住呼吸一窒,拿著托盤的手也在用力。
從小到大有很多人叫過他小名,但只有沈言歸,帶著別樣的意味,讓他有點不舒服。
秦野向下壓了壓眸子,放緩了呼吸,這才推開門,頂著一張面癱的臉走了進去。
屋內光線昏暗,只開著一盞小燈,目光本能地追隨著光亮,秦野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沈言歸。
沈言歸的臉色蒼白如紙,唇瓣卻是鮮紅的,像是幾滴血落在了雪上,頭髮沒有打理,微長的發梢遮住了眉眼,眼底沒有一絲光亮,整個人像是生機散去的瓷娃娃,一碰就碎了。
「你怎麼來了?」
沈言歸的聲音透著笑意,但輕得像是一陣風。
他病懨懨地靠在床頭,下巴微抬,仿佛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用餘光睨著秦野。
秦野自覺進入了照顧病人的狀態,收起了一身的尖刺,朝沈言歸走去,將托盤放在了桌子上,「我來給你送飯。」
他一直看著沈言歸,敏銳地注意到沈言歸眉頭輕皺了一下,身體往反方向偏,露出了嫌惡的神色。
飯味縈繞在鼻尖,沈言歸用手背抵著唇,強忍住翻湧的噁心,急聲說道:「快點端走!」
他得這個怪病,症狀忽輕忽重,之前一點事沒有,這次卻吐了一整天。
現在胃裡空蕩蕩的,卻像是壓著塊石頭,不斷的往下墜,拉扯的痛感十分強烈,不僅如此,他還吐了太多次,導致胃液反流,整個胃部和食管都被燒得火辣辣的,手腳卻在出冷汗,掌心一片黏膩,冷熱交替的兩種折磨,更加透支了沈言歸的體力。
不是他不想吃飯,而是有強烈的噁心和眩暈,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一聞到飯味,更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嘔吐,都不敢張嘴說話。
秦野聯想到了媽媽,顧不上他和沈言歸的齟齬,動作很快地給沈言歸端了杯水。
沈言歸輕抿了一口水後,勉強把噁心的感覺壓了下去,隨手擦掉了嘴邊的水漬,可唇瓣還濕潤潤的,光下泛著別樣的光澤。
秦野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錯開目光,低著頭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吃不下飯,聞到飯味會噁心,但這樣下去,你會更加難受,而且胃裡是空的,也沒辦法吃藥。」
「其他菜別吃了,只喝碗小米粥,」秦野試圖跟沈言歸商量。
沈言歸的回答相當乾脆,「不要。」
秦野:「……」
他深吸了一口氣,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跳著,很想直接轉身離開,但理智阻止了他。
他已經答應了管家,不能言而無信,而且他很懷疑若是就此不管沈言歸了,沈言歸絕對會把自己作到住院,之後再把這件事都賴在他頭上,到時候對他更不利。
秦野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再忍一忍。
沈言歸這個樣子很像鬧脾氣的小朋友,秦野索性就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你如果把這碗小米粥喝完,我就送你一件禮物。」
沈言歸原本無精打采,聽到禮物二字,抬眼看向秦野,目光中透著好奇與期待,「是什麼禮物?」
秦野的唇抿成一條線,硬邦邦地說道:「你先喝小米粥,我再告訴你。」
秦野的這個舉動讓沈言歸有點驚喜,他嫌棄地轉頭看著飯菜,眉頭皺得很緊,糾結了兩三秒,才好不容易妥協了,「你把其他的菜端遠點。」
秦野知道沈言歸是身體有恙,聞不到葷腥,並不是故意折騰他,便順著他的意,直接將餐盤端了出去。
等他再回來,看到沈言歸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秦野愣了愣,語氣相當無奈,「又怎麼了?」
「你餵我,」沈言歸語氣自然,相當理直氣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秦野:「……你沒法自己喝嗎?」
沈言歸沒有回答,慵懶地靠在床頭,笑眯眯地看著秦野,一點也不著急。
他的手心都被冷汗浸濕了,指尖冷到發麻,沒法拿穩光滑的陶瓷碗,他不想在秦野面前露怯,而且秦野主動送上門,還表現得這麼乖,讓他忍不住想要再多逗逗。
「快點,我想要禮物。」
他大大咧咧地將惡劣的一面擺在秦野前面,懶得遮掩,顯得格外肆無忌憚。
秦野站在陰影里,眼眸一片濃黑,身體幾乎能把沈言歸擋住,手握起又鬆開,結實的手臂線條隆起,充滿著力量感。
沈言歸絲毫不懼,認定秦野會妥協,又過了兩分鐘,秦野直挺挺地坐在床邊,動作僵硬地拿起碗筷。
沈言歸的視線從他鋒利的眉眼,慢慢移動到緊繃的下頜線,以及耳後突出的青筋,突然覺得秦野很像只被強行帶上項圈的惡犬,被迫低下了頭顱,但並沒有屈服,而是在不斷地積攢怒火,找准機會,就會狠狠地咬他這個主人一口。
沈言歸併不害怕,反而隱隱有點期待。
他很想知道是他的「棍棒」還是秦野的「犬牙」更硬。
秦野察覺到沈言歸這樣的目光,拿著湯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十分粗魯地送到沈言歸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