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1页)
“小时候只觉得师父很严格,我觉得他像是一块铁板,没有一点缝隙能撬动,还觉得他把我们当成是机器人一样训练,罚起来一点都不留情,一开始我还会跟他撒点娇,后来灰心丧气,就再也没有过了。”
鱼年从懂事起就跟着师父,他记事比一般孩子都早,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很多小时候的事也印象模糊了,可是今天他却好像想起师父曾经抱过他还轻声哼过摇篮曲的一幕,尽管模糊到鱼年觉得那很可能是自己的臆想,却仍是感觉那应该生过,否则他打心眼里对师父的那种亲近根本无从解释,从小到大,师父无论怎么严厉怎么罚他,他都没有讨厌过师父,他渴望得到师父的认可和鼓励,这一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我在后来时常会想师父曾经遭遇过什么,他是不是跟我们一样,或者他为什么从不反抗,甚至在明知道我们将要反抗的一刻却选择了终结自己的生命,他心里那一道坎到底有多深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打算活下去,那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教我们那些本领的?”
“我有些后悔,如果我能更敏锐一些就好了,最近我们一场又一场表演《惊雪楼》的时候,几乎每一幕每一句台词都能让我想起师父,如果师父还活着,他就能看见了,但我想这或许就是师父的遗憾,所以他才会那样严格教导我们,我能感觉到师兄们都是怀抱着一样的心情在台上演出,我们每一场都很想演给师父看,所以每一场都不遗余力,努力做到师父所要求的完美。”
“但师父的遗憾无法靠我们弥补,我们演的再好,也无法代替师父自己登台演出。”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今天才意识到以前我说的什么‘逝者已矣’都是自欺欺人的,尽管文女士知道的也不多,可这让我多年来所有的疑惑都有了依托,也让我明白到……我原来那么想他……”
鱼年的语气本来很平静,可突然就说不下去了,这一瞬间他脑中浮现的是师父跟他说的最后的那些话,以及一声最后的祝福:
“生日快乐,小鱼,以及,尽一切可能抓住希望,别放弃。”
“哥哥,我好想师父,好想好想师父啊……”
鱼年再也绷不住,在沈玉怀里哭出了声。
虽说哭泣有时候是一种泄和释放,但沈玉总归心疼的厉害,不过他还是放任鱼年哭了好久,才用亲吻一点一点将鱼年安抚住了,等到鱼年开始小声啜泣,他才低低地道:“小鱼,师父他经历了许多苦难,却仍是对你们倾囊相授,其实我们活着的人能为逝去的人做的毕竟不多,甚至我们做任何事其实告慰的也不是逝者在天之灵,而只是让我们自己得到安慰,师父的遗书我也读过,他什么都没有要求你们为他做,事实上他的遗憾已经无可挽回,那么作为他的徒弟,你和你的师兄们就不应该留下任何遗憾,你说对吗?”
鱼年闷闷点头。
“你想他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太想他,这世上若有轮回,那么我们更不能抓着师父不放,而是要放他转世投胎,这样他就能忘却前尘,在来世活得幸福快乐。”
“……你说的对。”
鱼年低声说。
“那不哭了?”
沈玉轻轻问鱼年。
“嗯……”
鱼年点头。
“乖。”
沈玉暗自松了一口气,垂吻去鱼年睫毛上的泪珠。
“这下总愿意吃点东西了吧?乖宝。”
“嗯,我饿了。”
鱼年的声音软绵绵的,也不知是哭的没力气了还是饿的没力气了。
三天后,沈玉收到了所有有关傅雪楼的情报,他找了文淑媛,与她核对了一些细节和时间点,最后两人看着桌上梳理出来的过往良久无话。
“文女士,我想这些就是您一直在追寻的,不过还是请您……别告诉鱼年,我怕他伤心。”
沈玉心有余悸,文女士所知并不多,她充其量只能算一个资深戏迷,知道傅雪楼第一次登台到最后一次登台的所有台前事,以及少许的一些幕后,由于她不曾参与过傅雪楼的生活,因此对她而言,傅雪楼只是她一直追逐的一颗遥远的星,如今这颗星星终于被摘了下来,文女士先前所搜寻的蛛丝马迹全都落到实处并一一对上了号,傅雪楼前后两次自杀,都是他被迫害被剥夺希望的证明,不要说鱼年了,连文女士都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能够救一救他就好了……”
文淑媛难掩悲痛,那曾经是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人,她视他为星辰,也珍他如珠宝,可却被人那样糟蹋,他们到底凭什么!
沈玉沉默,傅雪楼被沈老爷带走,可想而知遭遇了什么,乃至于后来《惊雪楼》演抱病上场,沈老爷当时把他看得很紧,但只不过拿傅雪楼当成一时的玩物,因此从不会顾惜他那一副好嗓子,傅雪楼一开始还抱着能再登台的希望,后来嗓子彻底坏了,他索性拿断裂的牙刷柄在自己脖子上重重划了一道,那是他第一次企图自杀,可惜没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