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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耿劲颇为不解。
「我怕一旦到达,就再也不想回去。」柏渐离轻叹。
春天里,哪怕最幸福的人,都想到远方去。为什麽坚持流浪?为什麽就不能守在深爱的人旁边,温顺地任他爱抚自己,然後皆大欢喜?
「不用怕,我倒觉得你已经被栓住了。」耿劲指指他手上的戒指,笑道:「你自己大概不知道吧,当你看著这枚戒指时,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怎样的?」
「完全可称之为『幸福』的表情。」
听到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柏渐离内心一震。
不提谢言还好,一提及,思念便如潮水袭来。忍不住想他正在做什麽,和什麽人在一起,是否也在想他?他天性淡漠,实在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纵然这思念的底色是甜蜜。想到从前一个人无羁绊的自由,胸口不禁微微纠结……
所以才要独行?
独行的风景,会分外美丽吗?
既已做到心中所想,为什麽这一刻,却希望男人就在身边?若始终坚持那份平静至死的孤独,在一个人的世界寂寞终老,与现在被男人强行卷入情感旋涡所带来的种种酸甜苦辣比,又是哪种更值得?
最近他忍不住思考这些问题,不止一千次地问自己,可永远没有答案。
西藏是他的禁忌,却并非因为神秘与宗教,而是因为孤独与艰难,这份与世隔绝的清冷。正是以前的他,殚心竭虑追求的世界。他怕自己一旦到了,就再不想离开。然而今天,当他站在寂冷雪峰,观赏不可思议的美景,第一个念头,竟是遗憾男人不在身边。如果此时,可以挽著对方温暖坚定的手,仳肩而立,那该多好啊!
眼前浮现男人深邃的眼眸,彷佛能穿透灵魂。刹那真的很想看到他的脸,纵然是发怒的表情。柏渐离仰望清冷高远的蓝天,无声伫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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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行人抵达日喀则,进入珠峰所在的定日县,镇外便是边防检查站,叉路通往尼泊尔。一路看到不少骑单车的外国游客,正艰难朝珠峰挺进,这需要体力与毅力的双重结合。
一路上白雪皑皑,冰天冻地。措仁师傅好心地给他们毯子,盖在膝盖处御寒。当晚歇在日喀则,第二天凌晨,他们再度上路,直奔珠峰。路况很糟,到处是雪融後的泥泞与沼泽,这时便发挥了越野车的威力。随著海拔升高,柏渐离有些呼吸困难、头晕目眩,所幸耿劲体力强健,在行走间,适时拉他一把,柏渐离报以感激的微笑。
终於,在大家翘首期待中,壮阔的峰群映入眼帘。
峰顶尖如剑斧,直指天际,道道白雾在山巅萦绕,犹如仙境。在最後一刻,柏渐离很幸运地拍下了「日照金山」的美景,将夕阳最後一抹馀晖,洒在峰顶的壮丽景色,一一用照片记录。
当晚,一行人就歇在珠峰脚下,藏民搭的简易帐篷内。住宿条件极其恶劣,被子有股说不出的馊味,半夜又停止供暖,帐篷冷得如同冰窖。高原反应,加上身体的不适,令柏渐离辗转反侧。他本就有些神经衰弱,极易惊醒,现在与别人挤在一间帐篷,更不可能入睡。
夜深人静,外面传来清悠乐声,柏渐离披上大衣,蹑手蹑脚走出帐篷……
户外寒气四溢,自脚底深深透入,身体不禁打起寒颤。可珠峰上的星空,却亮得令人心悸,是他生平仅见最美丽的星空。
一抹高大人影坐在雪地上,面对珠峰,背朝向他。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口琴吹『流浪者之歌』,还能吹得这麽动听。」柏渐离缓缓走过去。
「你知道这曲子?很久没遇到知音了,无聊乱吹,贻笑大方。坐吧……」琴声蓦然停止,那人朗声笑道,拍拍身下铺的一块厚厚皮毡,难怪他不怕冷,就这麽席地而坐。
「你太谦虚了。」柏渐离也不跟他客气,挨著他坐下,毛毡不大,方寸之地。
「怎麽不睡?」耿劲看著身边的年轻人,他的吐息之气在澈寒夜空中,凝成道道白雾。薄薄镜片下,有几抹星芒落入他清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