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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衍皺眉煩躁的時候,盛媗已經打定主意:「大哥哥,我送你。」
「不必。」衛衍冷聲拒絕,「你還想讓我再被嘲笑一次麼。」
盛媗一下子愣住,剛打定的主意又動搖起來,被一個小妹妹送回去,他們肯定又要笑話他了。
盛媗的眼睛慢慢黯然了:「那好吧。」
衛衍提步要走,盛媗卻又追上去:「大哥哥,」她將馬鞭遞給他,「白日我把你掀下馬,我讓你抽回來。」
衛衍不理解,也對報覆沒有興,他繞過她:「不必。」
「大哥哥等等!」她不依不饒地追上去。
衛衍的耐心已經耗盡,停下步子看她,臉色冷得可怕。
盛媗被他的臉色嚇得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執意把鞭子遞給他:「大哥哥,這根鞭子送你了。」
衛衍不耐煩,正要再次拒絕,盛媗搶先開口道:「這鞭子跟了我很久了,有人笑話我的時候,我就會用這根鞭子打回去,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以後他們欺負你,你可以用這根鞭子打他們。」
盛媗把鞭子塞進衛衍手裡,拍拍胸脯:「這是我的鞭子,他們要是不服氣,你叫他們來找我!」
衛衍終於打量起眼前的人,這小丫頭就算不好勝的時候,也囂張得很,站直了巴掌高的小人,卻牛氣哄哄的,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
衛衍嗤笑一聲:「他們找你,你不怕?」
衛衍以為她一定會不可一世地說「不怕」,可面前的奶丫頭偏了偏小腦袋,有點疑惑:「他們不是要回興陵嗎,滄州離興陵那麼遠,他們真的會來找我嗎?」
衛衍:「……」
衛衍牽著馬往回走,身後的小姑娘沒再跟。
握著手裡的馬鞭走了一段,他慢慢停了步子。
衛衍回過身,月光籠罩的密林中,小姑娘的身影倔強而單薄,竟還無聲地站在那裡。
衛衍默了默,突然沉聲地問:「他們笑你什麼。」
第29章回家
肩頭沉了沉,衛衍從陳舊的記憶中回過神,側頭看,講故事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離天亮還有大概一個時辰,她一夜沒睡又跑了好些路流了好些血,疲倦也是正常。
衛衍便沒動,任由盛媗在睡夢中無意識地靠著他。
或許是想起舊事的緣故,她睡著的臉上猶自掛著一點笑意,好像還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喜怒從心的小丫頭。
洞中火簇跳動,映得衛衍眼底的光也明明滅滅。
他記得,他問完她,她當時很高興他主動跟她說話,立馬上前了幾步,嘰嘰喳喳又說了一大通,有一半都是答非所問的廢話,他如今已經記不清了。
但他記得,她說別人總笑話她沒見識。
離開滄州的時候,他留了一本書給她,書上講了許多大嵂各地的風土人情。
他自己尚且身陷囚籠,不得自由,沒辦法帶那個小丫頭親眼去看四海九州,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留下一本略載了四海九州的書,算是償她無瑕無垢的那一顆赤子之心。
盛媗醒過來的時候,端王已經不見了,他好像每次都是這樣來去無蹤,而她不知是不是睡得太沉的緣故,竟一點都沒有察覺。
山上的匪寇都被剿滅了,哪怕離得遠,但好像不管在哪個角落都一樣能聞到山上的血腥味,看來是一場惡戰。
盛媗歇在馬車裡,聞到那股血腥味,想起自己才殺了兩個人,有點犯噁心。
不過等回到衛府,她就顧不上犯噁心了。
盛媗下了馬車,被簇擁著一進衛府的大門,就看見前院裡放著一個大火盆。
衛襄催道:「媗姐姐,你真是倒霉,在廖府門外都能被匪寇綁走,快快快,跨了火盆去去晦氣。」
在盛媗心裡,衛國公府的門楣不說如何高貴,至少十分莊嚴,要在這樣莊嚴的地方跨火盆,盛媗覺得好像在做夢。
「真、真要跨?」盛媗被衛南霜挽著已經到了火盆跟前,但實在邁不開腿。
衛國公不在府中,柳氏發話說:「好孩子,快跨了火盆回去洗洗,你折騰了一夜,早些去歇歇。」
國公府太大了,盛媗住了這麼久都常常覺得它大得有些冷清,但今日這火盆燒得著實旺了些,讓她想起來在滄州的時候,小小的屋子裡燒一個暖爐,一整間屋子便都暖和了。
她來興陵後初時與衛家人十分客氣疏離,後來熟識後知道衛家待她出自一片真心,她便也多了幾分真心,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覺。
盛媗跨火盆的時候,不知道衛衍在看她。
衛衍自小在國公府長大,但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衛家的血脈,他在國公府的所謂的「家」,常常只是那一方偏僻的鶴山院。
也是今日,衛衍突然發覺,其實衛國公府的一家人,總是很熱鬧。
「長兄,你要不要也去去晦氣?」衛襄把跨火盆當成了玩樂的事,盛媗跨過去他還沒玩夠,又喊衛衍。
如果換了以前,衛襄定然不敢開這個口,但方才他一扭頭,看見世子長兄孤單單站在一邊,他心裡竟一時有點心酸。
話出了口,院子裡短暫的安靜了一瞬。
其實這樣的安靜有些傷人,像一條涇渭分明的無形界限,不僅是衛衍多年不肯越界,也昭示著衛家人對衛衍,因為積年累月的難以親近,已然生出了疏離的隔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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