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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页(第1页)

待曲莲将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回头便看到他已然沉睡。整个人侧躺着,棉被被扔在了一边。

这就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需照应么?曲莲见他酣睡,笑了笑,走过去,替他将被子盖上。已经受了寒,再着凉可如何是好。如今便盼着那银翘散能对症些,将他的内热散去……

见他和衣而卧,身上还穿着那件佛头青的缂丝直裰。曲莲想起之前那件被雨水打湿的袍子,她想了想,便起身出了门。一出门,便看到门外廊下坐着个抱着刀的护卫。那护卫见她出了屋子,忙站了起来。

曲莲请他担了水来,便在门外廊下将裴邵竑那两件衣衫洗了。又拿进屋内,用那个小火盆烤干。待忙活完,恰好丁宿送来了热汤。栈子简陋,又处在此等荒芜之地,也没什么好东西,丁宿等人买了掌柜一只放养的山羊,便炖了一整锅羊肉。又叫了那掌柜妻子单独给裴邵竑熬了羊羹。

待丁宿离开后,曲莲便将食盒打开。这双层的食盒里,上一层便是一炖盅羊羹,下一层便是一大碗羊汤。她将那炖盅小心的端了出来,放入桌上

这样寒冷潮湿的天气,一碗热气腾腾撒着香葱的肉汤,让人十分垂涎。曲莲自那铜盆大的瓷碗中舀出一小碗,坐在八仙桌旁,双手捧着小口的啜着。这几日不得安置,她也跟着吃些干粮,此时喝些热汤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许多。

一阵夜风将半开着的窗子推开了些,曲莲捧着那质地粗糙的小碗,看着窗外的夜空。雨小了些,天空却依旧阴霾,云层压得很低,天上半点星子也无。夜风中带着湿漉漉的潮气,吹在身上虽有些寒意,但却能带走些屋里的烟火气。栈子在这种荒芜的小道上,别说上好的银霜炭,便是京城普通人家所用的柴炭这里也没有。屋内燃着的小火盆里,都是些烧制不匀的薪柴炭,烟气有些熏人,曲莲便半开了窗子走走烟气。

不远处还能听到一阵阵的笑声,是护卫们燃起了火堆在栈子的门廊下喝酒吃肉。曲莲微微侧身听着,心里却有些出神。直到此刻,她才确然感受到日子与以前大不一样。便是一年前,她也决不会想到,自己会坐在远离京城的一个私道上的小栈子里,喝着羊汤听着院外一群汉子说笑。更遑论,此时屋里还睡着她名义上的丈夫。

想起裴邵竑,她放下手中的碗,转头看向床铺。

许是这几日太过疲累,再加上药力,他睡得很沉,却悄无声息。曲莲起身走了过去,静静的打量他。他依旧保持着入睡时的姿态,脸向外的侧卧着。他沉静的脸上少了几分武将的戾气,添了几分世家公子的贵气。便是如此沉睡,也未像那些寻常汉子一般熟睡时便形容散漫。

她顿了顿,轻步走了过去,推了推他,低声道,“世子,你且醒一醒。”

本以为他睡得很沉,谁想不过轻轻一推,他便立时睁开了眼,黑亮的眼睛里竟无半点睡意。他翻身便坐了起来,沉声问,“何事?”

曲莲愣了一下,才道,“世子虽说不必叫醒你,但这一路饮食粗糙,你又喝了药,空腹入睡不免有碍脾胃……”

裴邵竑听到这里,方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子便倦怠下来,斜斜的倚在床头看着曲莲,脸上却带了笑。

曲莲没理会他,转身走到八仙桌旁,给他端了羊羹过来。待他接过去后,又回身给他盛汤,待回转过来后便看到他已经三两口将那一盅羊羹都吃光了,便不免有些气恼,“我虽让你用一些,却没让你吃这么多。羊肉本是发物,你又在发热……”

裴邵竑闻言一挑眉便道,“你怎的如此啰嗦。”

曲莲一怔,便垂了眼帘,再不多说,只是将手中汤碗给他递了过去,换了汤盅便反身回到八仙桌旁静静的坐着。

方才话一出口,裴邵竑便有些后悔,此时见曲莲这般,他却也有些拉不下脸来,只是静静将汤喝完,便又倒头躺了下去。这会却并未立时睡过去,而是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过了半响,却未听到屋里有什么声响。他禁不住便又翻身转了过来,却看到曲莲坐在桌旁,肘支着桌子,已然托腮静静的睡着了。裴邵竑顿时觉得有些气馁,仿佛自己一番思量都白费了,又想着跟她置气有些可笑,恍惚间便又睡了过去。

及至寅初,门突然被轻轻拍响

曲莲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听着拍门声,她扭头看向床铺。便看到裴邵竑也醒了过来,此时已经翻身下了床,冲着她摆了摆手,便走到门边。

“谁?”

裴邵竑沉声道。

“丁宿。”

丁宿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曲莲顿时觉得狂跳的心安定了不少,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心又吊了起来。

“世子,外面情况有些不对。”

裴邵竑拉开门,让丁宿进来,待他进来后,便立时熄了灯,问道,“什么状况?”

“方才程春儿回来了,说后面有百十骑人马朝着咱们这方向过来。阿瑄使计探了一番,恐怕这些人确是冲着咱们来的。”

“知道是什么人吗?”

裴邵竑闻言,心中一沉。

“不好说,骑得都是军马,恐怕不是汉王就是献王……”

丁宿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裴邵竑思量一息,便立时道,“叫兄弟们起来,咱们马上走!”

☆、032夜奔

天色将明未明时分,最是寒冷。曲莲坐在马上,觉得这带着湿气的寒风不逊那凛冽朔风,侵肌裂骨。再加上马上颠簸,她直觉的自己仿佛立时便要栽下马去。

偏此时,马儿越过一个土坡,她便晃了一下。身后那人立时便觉察到,大手一揽将她揽在身前。曲莲倚在他胸前,急急的喘了口气,有些冻僵了的双手此时紧紧的抓着鞍头,再也不敢松手。

“怎么不抓紧点?”

裴邵竑在她身后,看着委顿在胸前的女人,皱眉问道。

曲莲使劲按捺住心头翻涌的恶心,这才呐呐道,“手冻僵了。”

裴邵竑一愣,这才察觉她衣着有些单薄。那灰鼠皮的披风,看着毛茸茸的,实则并不耐寒,只是妇孺们在院里子行路时的衣着。他平日少与女子接触,又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哪里会这般事无巨细的照顾人。见曲莲说话都带着颤音,他也有些懊恼,揽着她的手腾出来扯开那貂皮大氅将曲莲严严密密的拢了进来。

曲莲不妨他这般动作,待回过神来时,已觉得身上立时便暖和起来。只是她从未与男子这般接近,身上不免有些僵硬。裴邵竑见她呆愣,复又揽了她的腰身,低声嗤道,“发什么呆,自己拢着前襟。”

听他不耐的口气,曲莲默不作声,却照着他的意思,双手攥紧了那大氅的前襟,将两人拢在其中。

天气阴霾,故此时虽已是卯初,天还未放亮,他们在这崎岖山路上已经策马大半个时辰。那会子,丁宿前来禀报异状,曲莲曾心中一惊。裴邵竑他们在军中已习惯了长途奔袭,若是此时简装离开,必能安稳离开。此时却有她这样一个累赘,形势便不免有些局促。那一刻,她还以为他会将她留在栈子里。谁想,他立时便牵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