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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女急忙应声退下。
我见他说我“不伦不类”
,而且多日不曾照过镜子,急忙奔跑到铜镜前仔细端详,镜中人长发垂肩,略微有些凌乱,脸颊上的污垢尚未完全清除干净,身上穿着一套褐色的男子服饰,袍角还带着点点泥污,容貌和服装确实极不协调,与那晚皇宫内身着绿色低胸纱裙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萧绩姿态悠闲,端坐在木椅上,对我说:“你虽然尚未正式嫁与我,我早已命他们以王妃之礼相待你。你既然前来投奔我,就不必再回尼姑庵去了,你若是不怕战场艰险,就陪着我在此吧!”
我前来徐州本是为了提醒他小心遭二皇子暗算,见他不但心中早有防范,而且气势如日中天、一举破敌,足以自保,正欲和他提及告辞之事,见他说出挽留之言,料想对他直言必定会被他拒绝,只对他道:“我想歇息一会儿。”
他看着我在纱帐内躺下,抚摸着我的发丝叮嘱道:“你安心歇着,我去前厅商议几件事情,你若是醒来就命人通报我。”
我透过薄薄的纱帐见他那淡紫锦衣的背影逐渐远去,心道:“谢谢你对我的一番诚意,可我心中牵挂的人终究不是你。你的安危如今用不着我担心,我不用再留下了。我不能再回莲心庵去,莫若返回京城,看看皇后究竟使了何等手段对付太子。”
我合眸假睡了些时候,听见一名侍女轻轻走进来,将准备好的衣饰放在木椅上,向我说道:“奴婢参见王妃,这些衣服是徐州城内最好的绸缎庄中取来的,请王妃挑选使用。”
我远远听见城中一片热闹嘈杂之声,问那侍女道:“外面在做什么,如此喧哗?”
那侍女道:“四王爷下令城中设宴犒赏三军,让大家不必拘束,尽情玩乐一日。彭城的二王爷来了,还带了一班会舞剑的兵士助兴致贺呢!”
我听说二皇子萧综前来徐州,含糊应了一声,继续装睡。
那侍女离开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我立刻跳下床,挑选了一袭松香绿色的夹袄罗裙穿上,悄悄利用隐身术溜出房间之外。
我走过廊檐下时,隐约听见萧绩的笑语之声,似乎正与数人把酒言欢,忍不住透过敞开的轩窗向厅内张望。
厅内果然设有一席酒宴,萧绩端坐于主位上首,两名佩带刀剑的侍从站立在他身后,席间两侧所坐之人正是二皇子萧综与一身卫兵打扮的安吉公主,萧综表情温厚、沉默寡言,倒是安吉公主神采飞扬,不停与萧绩说话。
萧绩放下手中的玉杯,向安吉公主说道:“多谢你和二哥前来徐州致贺助兴,你带给我的礼物呢?”
安吉公主凑近他撒娇道:“我特地从京城赶来给诸位哥哥助阵加油,四哥将北魏贼寇打得落荒而逃,父皇自然少不了嘉奖你。你却这般小器,不但不肯答应分礼物给我,还想要我的礼物么?”
萧绩对她态度亲密和善,并不似对待兄弟一般咄咄逼人,笑道:“听说你们带了一班舞剑的戏子来,赶紧拿出来吧!”
安吉公主杏眼流波,将桌上酒壶向一个稍大的玉杯中倾倒了满满一杯,递送到他面前道:“四哥先喝了这一杯,剑舞随后奉上。”
萧绩剑眉微挑,毫不犹豫接过酒杯一口饮尽,说道:“我喝完了,不要再藏了,叫他们上来吧!”
安吉公主见他饮下那杯酒,击掌三下,十几名手持短剑、身穿乐伎服饰的男子迅速出现在厅内。
几乎就在他们进入大厅的一刹那间,只听“豁啷”
一声脆响,萧绩手中的羊脂玉杯摔碎在地,他一手捂住胸口伏在桌案上,脸色遽然变得苍白无比,一面怒视着安吉公主,一面挣扎着说道:“毒……六妹……”
他说出那几个字后,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惊见厅中遽生此变,急忙飞身至他身旁察看,见萧绩昔日俊美的面容苍白中微微泛青,唇角有淡淡的一缕血丝溢出,分明是中了剧毒之兆。
萧绩昔日本是孤傲俊魅之人,我见他此时紧闭双眸、奄奄一息,心中不由掠过一阵痛楚,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人,至少他在我面前并没有做过一次真正的坏人,他其实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好朋友。
我忍住眼泪弯腰蹲下,轻嗅那只打碎的玉杯上残留的毒药气息,心中顿时更加难过,那些毒药系世间最毒的五种剧毒混合而成,根本无药可救。
我虽然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狐狸,可我的道行依然很浅,当时若不是依靠阿紫求来的“相思子”
,我不可能幻化为人形,凭借我的法力亦不可能帮萧绩驱除体内剧毒。
可是,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萧绩在我眼前死去?
厅中人等早已剑拔弩张,萧绩身后二名侍从大惊失色,急忙抽剑护卫在他身前,其余侍从见安吉公主公然以毒酒谋害萧绩,纷纷亮剑趋近席前,大呼道:“四王爷!”
那些剑舞男乐伎亦非等闲之辈,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迅速夺下了厅中数人手中刀剑,将他们制住动弹不得。
二皇子萧综拉着安吉公主后退数步,冷冷开言道:“统统将兵刃放下,本王饶你们不死!”
厅中一名侍从面带愤恨之色,怒斥道:“属下今日拼死亦要为四王爷讨还公道!二王爷与四王爷虽有旧恨,无论如何总是同胞兄弟,为何利用六公主对四王爷下如此毒手?除非你将徐州城中兵士全部杀尽,否则皇上一定会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话音未落,萧综眼神示意那侍从身旁乐伎,那人手起剑落,削下了侍从项上人头,鲜血飞溅至画屏之上。
安吉公主道:“二哥,我们的敌人是北魏,只要这些奴才肯归顺追随你,依我看倒不必杀尽他们!”
萧综回望她一眼,语气柔和道:“此人胡言乱语,诬蔑本王利用你毒害四弟,四弟系父皇爱子,而且人命关天,本王怎能让你承担如此大逆不道、泯灭天良的罪名?四弟不过是多饮了几杯晕厥过去罢了,这些奴才们未免过于大惊小怪!”
安吉公主镇定了一下,向那些侍从说道:“你们听好了,此事与二哥无关,本公主会一力承担。如今四哥不在了,你们跟随二哥一样上马征战、一样加官进爵、一样还是梁国的子民,何必执迷不悟?二哥对待将士一向宽容,你们不如跟随二哥吧!”
萧综环视厅中诸人,冷冷道:“或许你们有人暗想将今日情形告知父皇,试问父皇会相信本王和六妹,还是相信你们这些奴才?愿意追随本王者,向前走一步!”
他说出此言,果然有一人向前试着走出一步,说道:“奴才家中尚有父母高堂,愿意追随二王爷驱除北魏贼寇!”
萧综不动声色,问道:“你今日在厅中见到了何事?”
那人略加思忖,应声答道:“徐州城中混进了数名北魏奸细,一直潜伏在四王爷身边,企图趁攻城之机里应外合。岂料四王爷足智多谋,昨夜将北虏荡灭,他们怀恨在心,乘二王爷六公主前来致贺在此图谋暗杀诸位王爷,二王爷命属下等人将他们一举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