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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个孩子听到风狼死讯时满眼伤痛的表情,迪诺就忍不住想要多关心他一些。自己也是在17岁的时候得知父母的死讯的,10年过去了,当时的茫然与绝望还是难以忘怀。父子天性,即使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弗兰德内心应该还是渴望父亲的吧……
弗兰德完美地重现了早上演练过的表情,半垂眼睑,紧抿双唇,透漏出一股子悲伤与倔强,眼角如期瞥见善良的迪诺老师露出抱歉的表情,内心真切地体会到何为一失足成千古恨。
自己当初去迪诺的办公室作魔法属性检测,却弄错了预言球,误把鲜血滴在了检测灵魂与血缘的预言球上,险些暴露真实身份。虽然最后成功地误导了迪诺老师,让他以为这种灵魂的相似性是由于父子血脉传承造成的,但自此以后,每次与迪诺老师的见面都是对自己演技的严峻考验。
扮演一个憎恨抛弃自己的父母,却又渴望父爱以父亲为目标努力修行魔法的傲娇少年可是很有难度的啊!除了要时不时地用微笑掩盖忧伤,还要偶尔对着这个年龄可以做自己儿子的英俊年轻人撒娇!
哎呀呀,伊拉瑞在上,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温柔又渊博还很照顾自己的老师,总是骗他自己会良心不安的呀……
好在,迪诺声音阻止了弗兰德的自怨自艾,“幻石是二年级的技能,弗兰德现在就已经做的这么好了,弗拉维教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弄进他的班里。”
弗兰德一边提醒自己要镇定一边从善如流地顺着梯子往下爬。他捞起那块新制成的幻石,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它的成色,随后露出一个满意又努力掩饰自己得意的小小的笑容,稍微侧一下脸,让迪诺能够看见自己弯起的眼睛。
“我打赌,火爆的弗拉维教授一定会先狠狠收拾他们班的学生一顿。迪恩老师要帮我保守秘密哦,我可不想成为炼金术班里的头号公敌。”
“当然。”
迪诺笑了出来,他亲昵地帮弗兰德理顺刚才揉乱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明亮而宠溺,“另外,明天我会帮你请假的”
。
葬礼
凡赛尔大教堂,庄严肃穆,古朴的哥特式建筑风格,阳光透过高高的天窗投射下来,照亮了空气中舞动的尘埃,最后落在半掩的黑色棺木上,映着风狼耀眼的红发,让他惨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看起来仿佛熟睡。周围的环境安静而阴沉,唯一的光线就是来自那扇天窗,昏暗的大背景愈发突出了棺椁中的沉眠者秀美的五官,仿佛集中了造物主所有的灵秀与宠爱;风精灵王在作最后的告别,来自伊拉瑞的恩赐轻轻扇动着他的睫毛,光影变幻,似乎下一刻就会醒来。
“风狼”
的美貌与他的魔法同样著名。
弗兰德肃立在人群之中,第一次以“别人”
的身份看着自己原先的身体,心中复杂无比,百感交集:看着自己的葬礼举办的感觉真是很奇妙,走到了人生轨迹的终点,自己却不甘心像其他人那样谢幕,反而走向另一条岔路,开始一段新的征程。灵魂魔法,究竟是伊拉瑞的垂怜还是他无意留下的过失呢?而冒险利用灵魂魔法逃脱秩序的自己,又算是怎样的存在呢?……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是果然气质型的美人儿……萨沙真是没有眼光,怎么看这个身体都要比伊丽丝顺眼的多……
忽然,原本安静人群产生小小的喧哗。弗拉德转过头,看见自己刚才腹诽的对象十指相扣,并肩走向大堂里那具孤零零的尸体。
英俊高大的大剑师,纤柔美貌的女炼金师;世袭贵族三代单传的唯一继承人,帝国的长公主;这样的配对,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的结合,仿佛骑士与公主的传说的现实版,会让这个年代的所有人津津乐道很多年。至于自己,抱歉,故事没有属于风狼的位置,骑士曾经的爱人注定要躲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努力扮演着“好友”
的角色,送上祝福,并且忍受昔日同伴鄙夷的目光。
仿佛,他才是真正的破坏者。
伊丽丝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大概是上次的伤势还没有好全;而萨沙,依旧英俊无匹,他轻携着未婚妻,关切的神色柔和了棱角分明的面庞。
这样的神情,让弗兰德有稍微的恍惚,就在自己被杀死的前一天,萨沙还在用同样关切的眼神询问自己的魔力恢复情况……那一瞬间,弗兰德萌生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的愿望——他希望,萨沙能够认出自己,至少,发现这个金发的年轻人有些熟悉。
弗兰德冷淡地撇了撇嘴角,撇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再次赞美神奇的灵魂魔法,虽然灵魂转移令他几乎法力全失,还要每个月都喝那种恶心的灵魂药剂维持现在的模样,但是毕竟,他活着。
只要想到自己险些躺在冷冰冰的棺木里,到死都要扮演“好友”
的角色,弗兰德就由衷地为自己选择重生庆幸不已。
他们走到半掩的棺木前,从旁边的花篮中各取出一支白玫瑰,轻轻放在风狼的脸颊两侧,而后同时退后半步,鞠躬,离场。至始至终,伊丽丝的表情都是哀伤而充满感激的,仿佛棺木里的人真的仅仅是丈夫的好友;至始至终,萨沙的神情都是沉默而平静的,紧抿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伤痛,完美地演绎出突然失去“挚友”
的男人难以掩饰的悲伤和寂寞。
他们相扣的双手上,戴了同样的戒指。弗兰德漠然地移开目光,看着安然绽放的白玫瑰。和风狼一样,它们虽然依旧美丽,却已经失去了生命。
萨沙如果当不成剑士的话,当吟游诗人也一定是拔尖的,再配合上伊丽丝一贯柔弱善良的形象和同样精湛的演技,绝对可以在吟游界开创一片新天地,千秋万代,永垂不朽。弗兰德无不恶毒地想着,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回忆曾经背过的古魔法咒语。
他曾经的所谓的“同伴”
们,各个家族的贵族,甚至一些他素未谋面的官员,一个又一个上去献花,白色的玫瑰覆盖了黑色的棺椁和红色的长发,把风狼原本因为阳光显得稍微好看一些的脸色,重新衬得苍白。
风精灵离开了,现在,他终于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弗兰德看了一眼,就迅速重新低下头。
白玫瑰,是伊拉瑞制定的引魂之花,在两人长达7年的共同流浪里,他曾经把这个传说当成故事讲过,真难为萨沙还记得。
但是,其实弗兰德最讨厌白玫瑰了。
两年前,帝国的白玫瑰引走了他的幸福,现在,又想用白玫瑰引走他的灵魂么?做梦去吧!!
弗兰德咬着牙微笑。
风带来教堂里的低语,贵族们低声的交谈着,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更多人无动于衷,冷静地商量着家族的联合,利益的瓜分,精密筹划,希望能够从原本风狼那片广袤的领地里挖走大大的一份。弗兰德如愿在众多信息中捕捉到自己想听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