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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御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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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地下墓室(第1页)

夜阑人静,王怀礼确认周遭无人,咳嗽一声,云啸搀着洛清雨,洛清雨牵着马,顺利进入王怀礼院内,人不知,狗不觉。

王怀礼擎着油灯,引着两人一马进入那地下墓室。油灯昏黄如豆,柔弱的火苗被王怀礼行走时带起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忽明忽暗,墓道里的阴冷气息一个劲地往云啸破旧的衣衫里钻,冻得他直打寒颤,土壤的味道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固执地钻进云啸的鼻孔,令他心神不宁,行走于逝者与鬼魂所居之所,尽管有两个大人陪伴,云啸的毛仍悚然竖起。

他扭脸看了看王怀礼和洛清雨,王怀礼倒是神色如常,就跟下地干活一样,而洛清雨则表情肃然,估计心里也有些毛。

当日,爷孙俩疏通墓道之后,云啸急着进墓探索一番,被王怀礼拦住了,一是因为死者为大,入室拜访,须得祭奠行礼,以示敬重,二是因为墓室中充盈着浊气,吸之有害身体,等个三五日,待浊气散尽,再进去不迟----这墓室深埋地底,横竖不会长腿跑了。

王怀礼想把墓室当作避难之所,以备不时之需----天宝年间,大唐处于鼎盛时期,国富民强,万邦来朝,但是,王怀礼相信物极必反,祸患常起于忽微,天下大乱往往只在旦夕之间,王怀礼一直想整治个避难之所,即便自己用不上,云啸和女儿也可能用得上。

爷孙俩也不在那里挖菜窖了,干脆修了一个坡道,与墓道相接,以便出入。俩人花了五六日,把通道构筑得既坚固又隐蔽。而后挑选时日祭拜一番,这才进墓探查……两人在里头仔细瞧了数遍壁画和雕塑,越探索越震惊,也越迷糊,又不愿打开棺椁一探究竟----怕惊动逝者----转悠了大半日之后,只得带着满腹疑问作罢。

俩人把墓室打扫一番,放了些清水和照明的家什。当时云啸还对这避难之所不以为然,没想到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三人一马走进墓室,但见那墓室南北长约三丈,东西宽约两丈五尺,高接近两丈,按方位来说,几乎正对着王怀礼的房屋;石壁、石柱、石梁、石板构筑出一间十分坚固的底下房屋,两口气势雄浑的石椁并列于墓室中央,从摆放朝向来看,墓主人应当头枕汝水,脚蹬颖水;石壁之上,绘有壁画,线条精炼而拙朴;每一条石柱都被栩栩如生的石龙盘绕,石龙昂扬向上,似乎想钻入墓室顶部那黑色的深邃海洋之中。

就跟王怀礼和云啸初进墓室时一样,洛清雨的表情之中也是震惊和疑惑兼而有之。

“姊姊,恁瞧出这顶部画的是啥了么?”

云啸的声音在宽阔的墓室中回荡。

洛清雨似乎被顶部那深邃神秘的黑色吸引,正聚精会神地观赏,听云啸这么问,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是夜空!恁瞧那些乱七八糟的白点,是星星!当时俺跟爷爷费了好大劲才看出来的。这里,恁看这里,这是北斗七星,看出来了吧?”

云啸那语气,像是一个跟人炫耀自己家中玩物的小孩子。

洛清雨俏脸之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这壁画也十分奇特,是甚么含义?”

云啸道:“看不出来。”

每当看到这幅壁画时,他内心里便朦朦胧胧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所以,他只好说看不出来。

墓室里的壁画,通常用以展现墓主人生前的事迹,有想象力一些的会加上对阴世或来世的期盼,甬道内还会画上镇墓神兽,但无论内容如何,都力求通俗易懂,能让人一眼看明白在描述什么。

然而这墓室的壁画,内容不算复杂,却令人想破脑袋也难以猜出其中意思----四面墙壁的壁画拼成一副巨制,笔划圆润,极尽简约,色泽素雅却韵味悠长,令人过目难忘;画中尽是身着白袍的人,男女老幼,胖瘦美丑,各色人等,应有尽有,挨挨挤挤,错落有致,他们均双手下垂,挺立仰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凝视着墓室顶部的星空,营造出诡秘的氛围。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分别立于西、东两面墙壁中央的一对年轻男女,男子穿红袍,女子着绿袍,均拥有惊为天人之表、凡脱俗之姿,立于人丛之前,犹如鹤立鸡群,二人遥遥相对,即便搁着两副棺椁,仍能看出四目相望,眼神中满含眷恋,深情款款,足令观者动容,看样子,应当是一对感情甚笃的爱侣,多半是这座墓的主人。画作者笔力非凡,将两人描绘得活灵活现,好似要从墙上走下来一般。

洛清雨道:“这墓室主人,或许是传说中的修仙者,死后即将霞举飞升,同侪目送其遁入天界,化作星辰。两人身处东西墙壁,意寓升仙后将经历生离死别,然而他们神情之中无半点哀伤,可见二人看透了世间最为难缠的‘情’字,尽管留恋,却能淡然处之,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吧。”

她元气已经恢复大半,说起话来也流畅许多。

云啸年纪尚小,对情爱之事尚处于懵懂阶段,无法深刻领会洛清雨后半段话的意思,只依稀觉得她的解释未必确切,但他尚不关心甚么情呀爱呀的,“洛姊姊,这世上真有修仙者?爷爷说有会使飞剑的仙侠,修仙者和仙侠是一起的么?”

“据说修仙者到了一定境界,便可凭虚御物,使用飞剑自然不在话下,剑侠应当是修仙者的另一个称谓。当然,这些只是传闻而已,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修仙者长什么样子。这棺椁你们没打开过吧?”

王怀礼回答道:“打开人家棺椁干啥?死者为大,咱占人家地方已经算是不敬,咋还能打开棺椁亵渎人家的遗体呢?再说了,惊动亡魂可不是玩的!鬼魂出墓,灾祸没数,害自己又害他人!”

洛清雨听王怀礼语气严厉,伸了伸舌头道:“爷爷,是我错了。”

王怀礼道:“丫头,你跟俺认错没用,最好向墓主人认错。你还要和他们一起住些日子呢。”

洛清雨果真朝棺椁老老实实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二位,对不住,是我一时失言,请多担待!”

这女娃身负十几条人命,在常人眼里就是位令人惧怕的女魔头,女魔头谁敢惹?假如有谁胆敢冒犯于她,她肯定拔剑相向,令冒犯者血溅当场。然而在王怀礼眼里,她就是一位具备豪爽气概的良善女娃,如今看到这女娃如此听话,不拿捏,不任性,他老人家非常开心----如果自己能有这么一位乖孙女,那倒是人生一大乐事。

云啸将洛清雨扶起,问道:“洛姊姊,你觉得西面墙上的新月和东面墙上的红日是啥意思?爷爷说新月和红日应当暗示着两位墓主人过世的时辰。”

在西面墙上人群的头顶之上,一抹新月正缓缓西沉,新月下方是明亮的长庚星,聊聊两笔,便勾勒出苍凉悠远的意境。而东面墙壁之上,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朝霞映红了几朵云彩,也照亮了下方众人的头顶。

“我的想法同爷爷一样。只不过这种方式实在巧妙。”

洛清雨道,“这墓的主人,绝非凡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来自哪朝哪代呢?”

洛清雨跟着王怀礼和云啸在墓室里转了一圈,欣赏一遍,被星空、石龙、壁画、棺椁、男女墓主、日月……这墓室中的一切所震撼,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王怀礼道:“孩子,这墓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俺也想不明白。眼下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啸儿,咱俩上去,搬些铺盖和用具下来。这些日子,你就多陪陪你洛姊姊,你那边的活我替你打理。”

云啸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这墓室之内虽然有些吓人,但是有洛姊姊陪着,他什么都不害怕,再说,这地方清静隐秘,正是钻研《百花剑谱》的绝佳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