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1页)
一切都乱了套了。
降谷零像条猎犬,天生就知道怎么咬住猎物的喉咙,使猎物在致命弱点被袭击下展露出最狼狈的模样。
偷拍照和自己当天的行踪都给了伊达航他们,他们告辞后,降谷零却没有离开前川理仁的宿舍。
经过前面大家凑在一起说话的事,他们私人间的气氛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就连前川理仁关于去档案室是“因为不太了解警校附近,想查个合适的地址,趁休息日出门试着把偷拍者钓出去”
的说法也没被降谷零质疑。
前川理仁私心里觉得这样是很好的。他并不想就着当时的气氛继续下去,就算被听见了很羞耻,被搅乱了也好。只要一思考降谷零有关的事,他脑子里就一团乱麻。
可当大家都回去后,在寂静的熄灯的房间里,小小的拇指手电筒柔和的光圈下,降谷零的轮廓模糊地被勾勒出来。金发似在夜晚笼上了一层类似太阳的光——他沉静的坐在凳子上,用紫灰色的眼眸深沉的看着他。
感情这种东西很难以理喻,也难以描述。
前川理仁无法用精准的词语形容那双眼睛里有什么。
但对上眼神便叫他觉得心脏轻飘飘地像是要飞起来了,却又沉重地坠了块石头似的猛地往下一拽。于是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僵持在中间,感受着喜爱与期盼的互相拉扯。
前川理仁想把手电筒关了。
他想着被夜巡的教官看见就不好了,虽然这点儿光隔着窗户也有段距离,外面是看不见的。
可他这个恰当的理由还没说出来,指腹刚按到手电筒上,指尖被照得像根透亮的红玉似的,把宿舍里的光变得更暗淡模糊、橙红色的一团时,降谷零起身,从身后抱来一个纸箱子,正是当初从他这拿走的两只中的一只。
箱子里堆满的物品只留下浅浅一层,约是十几封信件,还有一些包装在盒子里的“礼物”
。
它们被分门别类的放好,上面用鱼尾夹夹了张照片,总共是四张。
这些粘着干涸血迹的照片在红光下是如此不详,照片上样貌不同的男女那副绝对说不上好看的表情更是扭曲地如同恶鬼。
前川理仁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恐怖从这些东西里面袭来,要像冰冷的海浪淹没他——不是这些东西本身,而是降谷零拿出来的意义。
降谷零察觉到前川理仁变得苍白一些的面色。他将纸箱搁在地上,握住前川理仁一只手给予勇气。
“我本来想等全部集齐再告诉你的,那样看起来比较震撼,并且我有信心在警校毕业前把这些人全部找出来。可是我发现,比起那种震撼,你或许立刻就需要这样安抚你、说服你的事实。”
“我能够保护你,你也能够保护自己。不管对你怀有阴暗想法的人有多少,只要他们敢出手,我们就能把他们抓出来,送进去。”
“不要因为这些人,就对自己产生不信任感,把自己关在小小的范围内换取安全。”
降谷零从前川理仁先前的说法和行为里,察觉出一件叫他心惊的事——前川理仁已经有了自毁心理。
在楼梯间与凶手搏斗是自救。
到警校来住是自救。
可意识到警校也不安全,瞒下偷拍者的事打算自己处理,就是明晃晃的自毁了。
是对环境和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还是对这种无穷无尽类似麻烦的厌倦?
降谷零不知道,每个人性格都不同,他也不清楚前川理仁这么悲观的想法是怎么形成的。如果是他,虽然会为此担忧,但他绝不会躲着走。
即便这样,降谷零也不觉得前川理仁的行为是懦弱,要是什么事情都想当然的把自己和受害者的处境对调,而完全不考虑双方的差异,那只是种高高在上的俯视。
他想把前川理仁从心理的困境中拉出来。
降谷零把心意捧出来,想把他拉到阳光下去,前川理仁也被迫被他拉了出来,思考两人间的一切。
他喜欢安室透吗?
毋庸置疑。
但没那么喜欢。
他为什么对波本说“只有你让我想要活下去”
,转头又毫不犹豫去死。
很简单。和安室透生活的那两年,他像找到了一个终于可以停泊的港湾。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长满铁锈风帆破旧的船只只要静静停在那里,港口会为他挡去一切风暴,只剩下风平浪静。
这是比他经历过的那些世界、以及未来可想象到的其他世界都要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