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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青丝,被延瑛挽成鸾凤凌云髻,并绾了朝阳五凤珠钗。仔细瞧瞧,她才轻启唇问,“表小姐,您瞧瞧铜镜……可否满意?”
镜中的自己,在绚丽华衣及桃花妆的映衬下,虽然眸光黯淡,瘦削的瓜子脸却流露出几许明艳。两道鸳鸯眉若远山含黛,肌肤亦细腻白嫩。长且浓密的睫眨了眨,我努力朝镜中人弯了唇角,却牵扯出一抹僵硬苦笑,“反正自己也不常看见,无所谓。”
“两颊胭脂,太淡了。”
不期而至的岔言,来自于驻足于钟隐轩外的拓跋平原。比风三少先一步迈入,他走近我身旁。长指勾起我下颔,他左手兀自沾染了胭脂盒的绯红,动作柔缓涂抹在我脸颊。
惊讶于拓跋平原过近接触,我下意识往后退缩,然而,微凉指尖依然小心翼翼地滑过我的面容,掠起轻痒。
垂了眼睑,我淡淡道,“谢谢姐夫。”
“无须言谢。刚刚站在门外,我左思右想了许久,能为你做的并不多。”
他的倾诉,如往常般释然,只是眉宇间的神情,温柔且伤感,“排风……遗诏之事,我并非命令强迫。仅希望你能记住两件事:第一,我对于你从未心存利用,以前没有,将来更没有。第二,你从不属于深宫□,以前是自由身,将来还是。”
静静聆听着,我沉默,只因内心挣扎。
倏然抚上我的耳际,拓跋平原轻触耳环珠坠,“从未见过你如此娴静端庄的模样。凤钗头上风,双鬓隔香红。”
“东山窈窕娘,幽梦恼襄王。”
顺口,杨延风道出后两句诗。同样细致地打量我,他低沉嗓音中带了隐晦难辨的蹙迫,“花间颜色重,淡妆美如斯……我以为,小妹更适合三分恬淡。”
轻触耳珠的长指,微僵。
“妹夫……惜弱在世时,你常为她傅粉描眉涂抹胭脂?看你方才的动作,甚是连贯。”
笑嘻嘻调侃满头黑线的拓跋平原,杨延风朝我伸出手,“小妹,三哥陪你去正门。”
“风少,往后你娶妻纳妾,便知晓什么是发乎情、止乎礼。”
拓跋平原波澜不惊答,亦同时摊开手心,“姨妹,本王送你。”
“多谢姐夫与三哥,如此体贴眷顾排风。”
不愿过多在意他俩的如绵心思,我摇首拒绝,“可惜,从今往后我必须独自在深宫行走……无论康庄大道、无论羊肠末路,只能一个人走完漫漫长途。”
坦陈相诉,令二个大男人微皱了眉。
“与其寂寞落单,不如从此刻开始,努力习惯自我呵护的生活。”
莞尔浅笑,我从容不迫站起身,“走罢,去正门领旨。”
出乎意料之外,或许为彰显北秦皇族对于威武将军府的安抚之意,前来宣读圣旨的人,竟是我最不愿目睹的男人,韶王拓跋信陵。
毕恭毕敬口呼三声‘万岁’,我才起身领了册封诏书。余光,清晰瞥见了丘陵君的穿戴——区别于平原君在服饰色彩上的低调风格,拓跋信陵一袭亮紫锦袍,金冠将墨发纶起,剑眉下的桃花眼在仔仔细细打量我。虽说他外表虽看上去邪佞不拘,然则瞳眸里不经意闪过的薄凉笑意,令我丝毫不敢小觑。
半眯了桃花眼,丘陵君终于出了声,直言不讳讽刺道,“念及昨夜一场跌宕起伏的闹剧,原以为杨昭仪对入宫一事颇有怨言……不料,竟见你人面桃花相映红,气度妖娆。想必,怀王宽慰之言,必定感天动地?抑或天下女子脾性皆同,都喜欢欲拒还迎、欲罢不能??”
“平生不识帝释天,阅尽佛法也枉然。”
不愠不恼,我气定神闲地步至停于杨府正门口的宫轿,“韶王,你若不具备佛度有缘人的口才,就勿怪怀王拥有解经说法的本事。”
朝丘陵君露出花开灿烂般的笑靥,待随行而来的太监体贴地为我掀开轿帘时,我故意踟蹰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