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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第1页)

沈家書香望族,沈瑞卻是個在讀書上不開竅的,前程有限,以後能依靠的還是父兄。沈瑾記在孫氏名下,與沈瑞的關係就更緊密。即便是為了在世人面前好看,沈瑾也不會棄沈瑞這個兄弟不管。說明白了,當沈瑾記在孫氏名下時,沈瑞也就成為沈瑾的責任,這不單是骨肉親情,還涉及道義。

只是沒想到,會鬧成現下這個局面。

為了逼出所謂「託孤人」,就將親孫子凍餓幾日,沈舉人心中,對張老安人此舉不無埋怨。至於沈瑞凍餓之前被他打板子之事,則被他拋到腦後。

待走到靈堂外,看著跪在孝子位上燒紙錢的沈瑞,沈舉人不禁有些恍然。這渾身縞素安靜地跪在那、面露哀淒的孩兒是誰?是記憶中驕橫頑劣的次子?

他扶著額,想要回憶次子昔日模樣,有限的幾個畫面不過是他斥責兒子、老安人護著、孫氏緘默旁觀。在妻子面前,他底氣又委實不足,一來二去連訓斥都懶得訓斥,眼不見心不煩,父子相處的時間越發短暫。

沈瑞正專心燒著紙錢,袖子被拉了拉,抬起頭來,才看到靈堂上多了人。

旁邊沈瑾已經站起身,他也跟著站起。沈舉人清咳兩聲,板著臉對沈瑾道:「你是兄長,多找看些你弟弟。」

沈瑾忙躬身道:「尊老爺吩咐。」

沈舉人又望向沈瑞,皺眉道:「好生跟著你大哥守孝,不許再做怪!」

「諾。」沈瑞淡淡應道。

沈舉人見他不冷不熱的模樣,直覺得胸口發堵,頓時沒了說話的興致,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沈瑾見狀,低聲對沈瑞道:「在老爺面前,二弟多少柔順些。」

沈瑞頗為意外,看了沈瑾一眼,見他滿臉真摯,確實出於善意,點點頭道:「謝謝大哥。」

到底別無他話,兄弟兩個繼續緘默守靈。

郭氏回了家裡,過問了幾句家務,又匆匆過來,見沈瑞還在靈堂上,就勸他回屋休息。沈瑞已決心守靈,就又勸了郭氏回家。郭氏見他執意如此,嘆了兩聲「孝順孩子」,也沒有強拉他回去,只是望著他的目光越發慈愛。

天下的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孝順。沈瑞小小年紀,大病初癒便堅持為母守靈,可見是真孝順。不過瞥見沈瑾在旁,郭氏到底有些不放心,待回了家去,就打嫡幼子沈全過來,藉口代福姐兒為孫氏守靈之名,留在這裡看顧沈瑞。

福姐兒是郭氏幼女,生時難產,因孫氏援手,才得以平安落地。待滿月時,郭氏抱了女兒上門,認了孫氏為契母。

如今福姐兒才六個月,郭氏安排幼子「代妹守靈」,倒是也說得過去。

沈全與沈瑾同庚,十四歲,月份比沈瑾大,已過了縣試、府試,不過在院試時落榜,只算是童生。

郭氏三子一女,長子是去年春闈落第舉子,因想要參加下一科會試,落第後就沒有回鄉,留在京城讀書。郭氏開明,打髮長媳進京照看兒子起居。次子是貢生,如今在南京國子監做監。

郭氏丈夫沈鴻身子不好,沈全倒是成了郭氏幫手,平素打理家中庶務,倒是有幾分成熟穩重。他既受母命而來,自然以看顧沈瑞為主。不過他與沈瑞差好幾歲,並不相熟,一時半會也無話。

沈瑞受苛待之事,他已經聽聞。儘管對於張老安人與沈老爺行事看不過去,可他也不認為錯處該歸到沈瑾身上。

他與沈瑾是族兄弟,又是鄰里同窗,相伴長大,最是曉得沈瑾脾氣。沈瑾雖是庶出,可性情中正平和,並無平常庶子的猥瑣小氣。只是被鄭氏拘的緊,整日裡只埋讀書,有些不通世情,真沒有什麼壞心腸。至於占了沈瑞的「孝子位」之類,在他看來,不過是孝順嫡母,絕非族人揣測的那般,存了那麼多的算計。

沈全在五房老太爺與郭氏面前,也為沈瑾分辨過,兩位長輩都是不置可否的模樣。實是沈舉人侵占髮妻嫁妝的心思昭然若揭,沈瑞這幾日的遭遇又太不堪,不得不使人多想。

同對沈瑾有好感相對的,沈全對沈瑞的印象並不佳。

沈瑞頑劣性情,可是他見識過的。他平素第一次挨打,就是拜沈瑞所賜。當時他已經十歲,卻被五歲的沈瑞扔石頭給砸了額頭,至今發角處有小拇指蓋大小的疤痕。

他原想要在父母跟前告狀,被兄長給勸下,到底不了了之。被五歲的孩子打了,說出來也不光彩。況且兩家主母交好,犯不著為這些小事起了嫌隙。只是他心裡長了記性,對於隔壁的小霸王,從此是避而遠之。

沒想到,鳳凰也有落地的時候。這還是那個小霸王麼?莫不是換了芯子?打量著沈瑞的沈全心中驚疑不定。

這乖巧守禮的老實模樣,險些閃花了他的眼。

沈瑞直覺得頭皮發麻,實在是被沈全給盯得不自在,就側身去,道:「全三哥一直盯著弟弟,可是有事吩咐?」

沈全摸著下巴,訕笑兩聲,道:「有些日子不見瑞二弟,倒是有些不敢認。」

沈瑞當然曉得自己與原主不同,可沈家上下都沒看出什麼,隔壁的族兄之類,就更不用擔心,便垂下頭不再說話。就算旁人看出他與本主不同又如何,本主經歷喪母之痛,又挨了板子,險些被凍餓而死,性情變化也合情合理。

靈堂之上,到底不是嬉笑之地,沈全看著沈瑞肖母的臉,想著孫氏生前慈愛,也恢復了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