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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顒不願讓兩人擔心,壓下心中的悲傷,臉上多了笑模樣,將一塊蓮蓉月餅放到李氏的盤子裡,又挑了個雙蛋黃的遞給劉萍。小丫頭最愛吃這個口味的月餅,這兩天吃了不少。
氣氛鬆弛下來,曹顒雖然因喉嚨的傷說話還不利索,但是有愛說話的劉萍在,倒也不冷場。李氏性格寬厚,想著別院的下人們也忙活了一天,就打發身邊丫鬟給各處送月餅去。雖然按照各人分例早就分過的,但是那些與眼前這些特意從百年老店定製的月餅根本就不能比。
待到月上中天,李氏有些乏了,劉萍也打起了哈欠。曹顒貪看月色,沒有睡意,便讓李氏與劉萍先去安置。李氏想留下來陪兒子,被曹顒婉拒,實在放心不下,留下貼身丫鬟繡鴛照看曹顒。
午夜時分,院子中一片沉寂,就連繡鴛都倚在廊下,睡得迷迷濛蒙。以後的日子,曹家的命運,都讓曹顒覺得有些沉重,不知不覺的,就沉思了許久。他伸了個懶腰,想得再多又如何,還是要等腿上好了才能夠說其他的。
突然,前院出現幾聲犬吠,在沉寂的夜晚顯得很不尋常。接下來,隱隱傳來嘈雜聲。
不一會兒,二門值夜的孫婆子過來稟告,說是前院進了個賊,被曹方帶人給抓了。古代的地痞流氓見識過了,古代的「賊」卻沒有見過,曹顒心中生出些許好奇,對著那婆子道:「母親,安置,我,去看!」因為嗓子還沒好利索的緣故,他說話只好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
孫婆子雖覺得不妥當,但小主子既然發了話,自沒有違逆的道理,叫了兩個壯實的僕婦抬著曹顒的椅子到了前院。
前院,燈火通明。
十來個護院舉著火把,手裡舉著刀劍,絲毫不敢懈怠,見到曹顒出來,紛紛低頭見禮。曹方見不是夫人出來,有些為難。地上躺著一個光頭老者,一身布衣上都是暗紅色血漬,臉色青白,嘴唇烏黑,馬上就要不行的樣子。曹方是帶人巡夜時,在馬棚外發現這個老頭的,看著樣子是受了傷又中毒的,怕大節下的死在府里晦氣,本來想要稟告過夫人後送去衙門的,沒想到出來的是小主人。
曹顒見了這老頭,想到自己落難時的狼狽,心中多了幾分不忍。雖沒有見過實例,但從書上也看過相似的症狀,皺起眉頭,看著曹方問:「中毒?」見曹方點頭,指了指那老者:「抬,客房!」
曹方原本還想勸小主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見了曹顒認真肅穆的表情,竟不敢多言,應命帶著兩人將老頭抬到東廂客房床上。
曹顒命人將椅子放到床邊,先打發人去街里請大夫。平日看護曹顒的大夫出城過節去,要後日才能夠回來。然後,他又吩咐著:「胰子,牛乳,水!」
幸好孫婆子與繡鴛不放心曹顒,帶著幾個僕婦跟著侍候,這才能夠迅去叫人去後院取了胰子與牛乳等物。
曹顒示意孫婆子將胰子放在碗裡化了碗胰子水,然後才叫人給那老頭灌下去。不到片刻,那本來昏迷著的老頭喉嚨里就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曹顒叫人準備了個盆,那老頭迷迷糊糊的狂吐起來,穢物吐了半盆。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酸臭味,曹顒惘若未聞,又叫人化了兩碗胰子水,給那老頭慣下去。胰子,就是手工肥皂。肥皂水有催吐作用,看那老頭方才的反應,這胰子水的作用差不多。
如此這般,那老頭又吐了幾次,直到最後什麼都吐不出,嘔出了半口綠色膽汁。曹顒見差不多了,又吩咐人餵了老頭一大碗牛乳。
折騰了半個時辰,等大夫到時,老頭的臉色雖然仍是灰白,嘴唇上卻有了點血色。曹顒緊繃的心放了下來,看樣子肥皂水應該有解毒作用的,只不知這老頭的傷勢如何。
那大夫半夜被人叫起,本帶著幾分怨氣的,但見其僕從都是不俗,廂房客室中擺設都比尋常富戶家的好上幾倍,自然不敢放肆。左手撫著鬍鬚,右手食指、中指搭在病患脈上,臉色越來越沉重。診完脈後,他又細細的查看了老頭的傷口。
曹方見大夫查看完畢,遞上筆墨紙張。那大夫不接,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曹顒心裡著急,開口道:「毒,解了,怎麼?」
那大夫見眼前這小公子穿著不凡,並不同於其他人,知道是主家了,只是心裡疑惑,為何讓這樣小的孩子出來主事。聽到小公子說話暗啞,才知道嗓子不便,聽出他所問,回道:「這位老者中的毒雖解了大半,但左肋傷口過深,傷了肝膽,就是神仙來了也沒法子。用參湯吊著,交代交代後事吧!」
這病患雖然渾身又是毒又是傷的,那大夫卻沒心思理會。做大夫的,見過的病人多了,哪些是能問的,哪些是不能問的,早就心裡有數。
方才叫人去請大夫時,曹方就說過怕是傷口過深,藥石無救。曹顒心底本還存著絲期盼,沒想到真是這個結果。
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面對死亡,竟是個素未謀面的光頭老人。不知為何,曹顒只覺得冥冥中自有天意。
大夫走後,孫婆子送來了半碗參湯。因府里有曹顒這個病人,李氏身子也弱,參湯是廚房裡常備的,熱一熱就能夠用,倒也方便。
那光頭老者被餵了半碗參湯,閉著眼睛,嘴裡嘟噥著一句:「地震……」聲音低不可聞,就連坐在床邊的曹顒,也聽不真切,只好輕輕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