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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看段云漪这样子,心里倒更不喜欢了。他和温庭玉相处了那么久,段云漪这点手段早就看透了。他心里直觉得难受,说想让他记著就说记著,何必来来去去的绕圈子?李顺一时也没想到他倒从来没气过温庭玉跟他使手段,只是不好面露厌色,低头抱拳说:「说到底也是二小姐肯替遗山出头,您的恩德,我是绝不会忘的。」

他说著又想起军饷的事情,跟段褀瑞说了起来,段云漪看著李顺专心和段褀瑞说公事,看也不看她,陡然有点失落。她告退了一声,一边往屏风后走一边想著怎么求袁世凯保李顺。这次她救了李顺的性命前途,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气她上次恶言之过。

段云漪想著又冲绣房走过去,那披风,还有几日就能绣完了。她本来就在想著李顺见到了这披风会怎么夸她,现在更好,如果能赶在袁世凯回来的时候给出去,他想必会对她另眼相看。

李顺和段褀瑞说完公事就急着赶回了家,他一到家就见到四儿早门口等他。他一边拉著四儿进门一边忙著问他求九门提督的事情。

四儿和纳兰宝荣是什么关系,自然是立刻答应了。只是林府在做丧事,出入北京城的林府的马车多了,又不能让人看出来九门的兵七是跟林府过不去,结果查了两三日也查不到像有送人出城的马车。

而北洋一镇的人这几日都人人自危,自打他们镇统突然发起火来,活活在校场打死了一个典狱官,自己当晚又在校场领了五十军杖以后。整个军营谁也不敢出点小错,都怕在这当口犯了事,落下军法重责之祸。

到了第三日,上面传下令来,著人分批去查温庭玉的下落。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是李顺的义弟失踪了,李顺向来赏罚分明,谁都想在这当口抢功,自然是争先恐后的去查。可查了两日下来,去南方路上的驿站和火车站都没有温庭玉的消息。

李顺又暗中著人打探林府,这些日子查探下来,知道了林玉堂七七之后会回来的消息,再加上其他的结果,总算得出了温庭玉还没离开北京城,恐怕还在林府里关著的结论。但林府极大,即使是四儿趁著纳兰宝荣到了林府去吊唁的时候混了进去探察,仍然是找不到温庭玉的下落。

他心急如焚,不知道温庭玉到底是被林家人藏到哪儿去了。但也不能直接上林府去要人,私下见了林玉宏,却是一问三不知。而他的把柄还捏在林玉笙的手里,事情没定下来,他若贸然行事,岂不是把一切都付诸流水?再说他才领了军法,那五十军杖不留情的打下来,几乎把他打去了半条命。但棍子虽重,刚打完总办府里就赶著让人送了疗伤的御药来,再加上李顺身强体壮,到了第六日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好坐著而已。

李顺身上的外伤好了,可温庭玉还是没有消息,他虽然知道林玉堂还没回来,林玉笙不爱男色,想必温庭玉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么拖下去他也耐不住性子。他正恼著,忽听段云漪著人请他去总办府,说是袁世凯已经到北京了。李顺一听,立刻就叫人备车去了总办府。

段云漪听到李顺求见,走到穿衣镜前,轻轻抬手整了整深蓝滚黑边的小立领,抻了抻镶滚著锦饰的宽袖,又抚了抚红底黑纹的大襟衫裙,再叫丫鬓给她披上宝蓝绸面的白狐披风。她仔细看了看镜中雍容华贵的自己,又叫人给她带上一串珍珠链子,把头上的珠翠钿子拔去了几个,换成了宫纱的花样头饰。她再仔细的上下看了看,叫人把刚完工的披风包好,这才走了出去。

李顺不能长坐,又不爱在这里走来走去显他的瘸腿,便只站在梅树下看花。他看梅花好看,又想到温庭玉喜欢做那些鲜花嫩叶的小吃,琢磨起自己院子或者也应该种这么一棵树讨他开心。但他转念又想到温庭玉现在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什么兴致都没了。他呵了下冻的僵硬的手,拉住旁边—个下人问:「这都快半个时辰过去了,二小姐怎么还下出来?」

段云漪转进院子的时候,正听到这句话,快步走了几步过来说:「镇统,是云漪耽误了。」说著又喝斥旁边的人说:「你们怎么做事儿的?镇统跟这儿等了那么久,怎么连坐都不让,茶也不奉一盏?」

李顺没心思跟段云漪在这些事上纠缠,只开口说:「我的伤才好,还坐不长,二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吧。」

段云漪轻掩著嘴笑起来说:「李镇统,干爹才到北京,我刚得了信儿就赶著找您去了。他才回来,想必还要安置行李,咱们也不急于一时。我已经著人去求见了,咱们跟这儿等信儿,若是肯见,立刻就能走。」说著又转头对旁边的人说:「刚儿我派人送药去镇统府,你们都是知道的,如今李镇统过来,你们就给那么个硬椅子坐,怪不得镇统不高兴。快去把那个厚棉的团花丝垫子拿过来。」

李顺听著段云漪手上的镯子叮叮当当的响著,觉得说不出的心烦,又听段云漪在旁边说:「李镇统,我前两日绣了个披风,原本是打算给我爹的,但做大做长了些,我又想著上面的图合您的字,您要不嫌弃,就拿去吧。」说著叫人把披风送了上来。

李顺一看直头疼,但那人把披风展开了,却也不得不佩服这段云漪的手艺。这明看上去不过是黑色的绸面熊皮披风,但那绸面上有不少黑丝,用不同的针法绣上去,定睛远远一看,竟是群山起伏,颇有磅礴之气。

他看著这披风说:「二小姐,您慧质兰心,真当的起这第一才女的称号。只是这东西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还求著您做事,这……我不能要。」

段云漪听李顺赞她,眉眼都笑起来说:「这是我绣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再说,上次我的失言之过,一直没找您赔礼呢,这次就一次赔过好了。」

李顺正要推脱,忽然听到有人跑过来说:「小姐,袁大人请您过去呢。」

段云漪眼睛一亮,转头说:「真的?你们去备车。」又转头对刚拿了垫子过来的人说:「你去把垫子放到车上。」说著又转头对李顺说:「镇统,我是递的帖子,干爹肯见我,你的事儿想必是没问题了。」

李顺看段云漪殷切的样子,又知道自己现在是非得求著段云漪不可。他眼睛眯了一下,躬身抱拳说:「多谢二小姐在袁大人面前美言,这披风,遗山谢过了,少时必定一起还二小姐这个人情。」

段云漪一听这话,脸红起来,抿著嘴走出去说:「镇统,我上次不是说了,我不过是说句话罢了。若事真成了,您要谢恩,还是得谢我干爹。」

李顺叹了口气,刚才那话他算是把自己给套了进去。但如今走一步是一步,尽快把自己的脚跟站稳,再把温庭玉救回来,其他的事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到了袁世凯府上,袁世凯是极疼段云漪这聪明伶俐的干女儿的,再加上她伶牙俐齿,几句话哄得袁世凯高兴的要命,自然也看出段云漪对李顺的意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顺说:「李遗山,你现在是从三品赐穿黄马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