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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一炉刚烤成。”
铁师傅说着,就将烤盘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然后从橱柜中取了一只空盘子出来,将一片面包夹到了于雪的面前。
“铁师傅,我是……”
于雪有些担心,怕铁师傅也认不出自己。
“小于嘛。”
铁师傅淡淡一笑,“袁文生那臭小子呢?”
听到铁师傅认出自己,于雪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解释:“铁师傅,我是来市场买东西,不留神走到这儿了。真巧啊,这是您的店。您什么时候开店了?”
“你先趁热吃,等会儿再叙旧。不然,童大小姐该生气了。”
童大小姐?于雪狐疑地看了看铁师傅。铁师傅却微?s?微一笑,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
听到这个称呼,一直低头数茶杯的童师傅,宛如一株枯死的植物突然活过来一般,抬起了头,莞尔一笑。那个笑容欢快、明媚,充满了生命的光彩,让童师傅看上去恍如十几岁的少女一般。
“童大小姐,为爱丽丝准备的面包已经制好了,我给你们端上来吧。”
“好呀!好呀!”
兔勉一点儿不客气,“爷爷,请再给我来一块。”
什么时候,她也知道“请”
字了?于雪眉头一皱,狠狠地盯了兔勉一眼。而兔勉则是津津有味地吃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于雪的表情。
“辛苦你了,铁叔。”
童师傅回答,声音清脆、有力。她接过装着面包的盘子,继而对于雪说,“我家这位老仆,很有本事。他把庄园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且对我忠心耿耿。”
铁叔?老仆?于雪震惊地望向铁师傅,而铁师傅只是做出了一个扒拉饭的手势,是让她“多吃饭,少说话”
的意思。
得。啥也别说了,吃吧。于雪低头一看,盘子边上没有筷子,而是摆了一副刀叉。她以前听人说起过,这老外吃饭跟中国人不一样,是用叉子吃。怎么铁师傅家吃个面包也这么讲究?
于雪怔怔地看着那副刀叉,半晌后,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将那把餐叉捏了起来,插进了那块面包里。
“不对,不对!”
兔勉叫道,“师父,你搞错了。刚才这位大小姐婆婆教我,是右手持刀,左手持叉。你瞧,这样……”
瞧把你能的。于雪在心里暗骂,把叉子换到左手,又用右手拿起来餐刀。接着,她学着兔勉的样子,将那块面包叉起来,再用小刀仔细地将它分成几块。
这面包和一般的面包完全不同,一打开就是一股特别浓郁的牛奶味儿,香气四溢。用餐刀接触面包的触感也非常奇特。面包外面的表皮很酥脆,小刀一放到上面就听到“噼啪”
的开裂声,而内里则是一片松软,甚至还能看见蓬松的面团里大大小小的气孔。哎呀,巧了,这个面包有夹心,竟然也是红豆做的。不过,与于雪妈妈做的豆沙馅儿不同,这些红豆颗粒分明、晶莹剔透,如一颗颗珊瑚珠镶嵌在白砗磲之上。
于雪想叉起一块送进嘴里,瞬间眼前一亮。哇,真是美味。奶制品的浓香从味蕾直冲脑门,浓郁的味道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紧跟着,甜味袭上舌尖。很甜,不是白砂糖的甜,而是焦糖。细细品尝,面包清脆甘美,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还有一丝淡淡的苦涩——那是椰蓉和杏仁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于雪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转瞬之间,自身所有的苦恼在这食物巨大的能量面前,忘得一干二净。怪不得兔勉那家伙,一屁股坐下来就不走了。
“拿着,就着吃。”
就在于雪沉浸在美食的香味之中,心神恍惚之际,铁师傅为她端来了一只画着兔子的小瓷罐,罐子中是一种半透明的红色酱料。
是果酱?曾有一次,于雪在小店里给自己的女儿买了一瓶,但因为味道太甜,于雪并不喜欢。不过,眼前这种果酱跟她之前买过不太一样,可以清晰地看到半透明的果酱酱汁里面有红色的小果子,一粒一粒,像小小的玛瑙,闪闪亮。
于雪用旁边的小勺舀起一些果酱,抹在面包上,然后咬了一口。
“嚯!”
于雪禁不住惊叹出声。这个果酱太独特了!它一入口,竟然有一种咸味儿!紧跟着是酸甘交叠,又涩又甜,但不是特别涩,也不是特别甜。再之后,吃到了一点点辣味,很浅很浅。其实说“辣”
并不准确,它一点儿也不刺激,而是淡淡的“辛”
香味,像一款香料。
“这是什么果子呀?铁师傅,我好像在哪里吃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是五味子。前阵子山里的亲戚来了一趟,送来好多。这果子存不住,童大小姐就做成了果酱。”
怪不得!用“五味杂陈”
来形容它一点儿不为过。原来刚才在屋外闻到的果香味儿,就是熬制果酱时的气味。于雪恍然大悟。
小的时候,于雪跟母亲在山里吃过这种红色的小果子,五味子独特的香味让她开心了好久。母亲说,这果子的味道就是活着的滋味。那个时候,于雪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只记得母亲先叹了一口气,继而淡淡地笑了。而现在尝在口中,于雪一下子就懂了,懂了那句话,也懂了当时的母亲。这就是“五味杂陈”
啊,说不清、道不明。
果酱别致的味道,让面包原本的馥郁之味更加突出。二者组合在一切,时而香甜,时而酸涩。这鲜的体验,让于雪忍不住出一声长叹。人生不过如此啊,酸甜苦辣咸,喜怒哀乐悲。到头来,甘苦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