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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三郎,我看到远方来了一艘船,似乎是这位公子的家人来接他了。”
南真的声音不变悲喜,也如咬文嚼字一般,他锐利的眸光在明霄身上扫射着。
明霄看到那人怪异的视线,不禁跟着那视线低头看去,“啊……”
明霄惊叫着一下子将双手拢向身前,明晃晃的夏日阳光穿透濡湿的雪绢内袍照在他身上,竟使他看起来宛如全裸,连胸前的绯色樱颗都若隐若现,明霄苍白的脸上蓦地飞起红潮,呼和洵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眸底的幽蓝之光越加强烈,他踏前一步,“公子可要更衣?”
明霄顾不上羞窘,背脊紧贴着舱壁,迎视着面前两个异族人奇怪的目光,凛然问道:“是你们把我从河中拉起来的,我女儿呢?”
他当时明明还在奋力向前游,并未溺水,需要救助的是荷叶上的小鱼儿,不是他呀。
呼和洵和丘林南真被他眼中的凛凛眸光镇住了,一时语塞,半晌呼和洵才谨慎地开口:“是在下将公子救上船的,当时公子眼看就要溺毙了。”
呼和洵深眸一转,“在下没有在水中看到令千金。”
明霄头疼欲裂,心中的恐惧惊涛骇浪般席卷而上,瞬间便将他淹没了,“小鱼……小鱼……”
明霄痛叫着猛地冲下画舫二楼,呼和洵和南真对视一眼便也紧跟着跃下楼梯,就见那明艳绝伦的人儿已经冲上了船艏。
“公子……”
“萧公子……”
两声叫喊同时响起,明霄恍惚地探身看向船侧,就见一条矮蓬河船正在迅速靠近,船头站着一人,身形高大,五官俊美,那人正是衡锦,他的怀里抱着一个身穿鹅黄衫子的小人儿,正伸着胖胳膊冲明霄欢叫:“爹爹……爹爹……鸭鸭……小鸭鸭……”
“鱼儿——”
明霄不置信地揉揉眼睛,随即便飞身而起跃上小船,稳稳地落在衡锦的身边,“衡先生……小鱼……”
明霄欢喜得热泪盈眶,口中嗫嚅已浑忘语言,他一把抱过小鱼鱼,紧紧贴在胸口上。
“衡……先生……”
另一个低沉魅惑的声音骤然传来,衡锦望向画舫,双眼倏地微眯,眼角余光扫向身边衣衫尽湿春光毕露的明霄,衡锦想也没想就脱下身上的粗布外袍披在明霄的肩头,“你去船篷里套上外袍。”
衡锦的语气近乎严厉,不容置疑,明霄一愣,立刻抱着小鱼俯身钻入矮蓬,天宝正趴在蓬边的船板上,双眼晶亮地盯着明霄,面对这双童稚清透的眼眸,明霄忽然感到不好意思,明霄单手抱着小鱼迅速套上粗布袍子,那上面还带着点衡锦的体温。
此时就听衡锦在船头与画舫上的俩人对话,说着一种奇怪的语言,明霄心中一动,莫非……莫非这就是北朔语?
明霄抱着小鱼重新走上船头,他虽然身姿高挑,但衡锦的衣袍穿在身上仍显得过长,呼和洵看到明霄,立刻收起严峻的表情,唇角又浮起那个略显僵硬的笑,“这位公子也认识衡先生吗?”
明霄点点头,本能地感到一丝异样,好像画舫上男人的眼光长了钩子,一点点地探入他的襟口,明霄勉力镇定心神,“在下姓萧名鸾,与衡先生是旧识,敢问公子是……?”
明霄沉静地望着呼和洵,此时才发现他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模样。
呼和洵似乎再次被明霄的目光所盅惑,他愣了一瞬才轻声开口:“在下何薰,云州人士,很荣幸能与萧公子相识。”
“云州何三郎?”
明霄惊异地低叫,“何氏商行的何三郎?”
呼和洵根本没想到这位仙姿皎皎的少年竟然知道他的名号,从这少年的嘴里叫出‘何三郎’似乎有种特别旖旎的味道,“啊,何三不才,竟然得蒙公子相询,何三郎正是在下,东安与云州相距千里,不知萧公子是如何得知在下的名讳?”
明霄已经察觉自己失言了,立刻淡笑着随口说道:“我的一位朋友在大华商行供职,他曾向我提起过何先生的事迹。”
“嗯,大华商行……”
呼和洵频频点头,“何氏确实与这家商行有许多生意上的交往。”
就在这时,一艘中型舫船已渐渐驶近,船艏传来高声呼喊,“阿鸾……阿鸾……”
震骇
明霄和对面画舫上的呼和洵一齐扭头看向来船,衡锦却已回到船篷内,他把趴在舷边的天宝拉到跟前,“今天晚上阿爸继续教你游水。”
天宝兴奋地点点头,“小宝喜欢游水。”
这些日子他的夏话进步很快,已说得似模似样。
衡锦从船篷角落里找出一个包裹,从中抽出一件已洗得发白的苍蓝色布袍套在身上,他随手从包裹里摸出一个苹果,在布袍上擦擦,转手递给天宝,天宝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已有点蔫儿了的小苹果,又看看衡锦,摇摇头,“阿爸吃,小宝不饿。”
衡锦嘿地笑了,举起苹果作势放到嘴边,只见天宝贪馋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手中的果子,小嘴翕和,拼命吞咽着口水,衡锦忽觉心中酸涩,他只将苹果在唇上蹭了一下就又递给天宝,“阿爸吃过了,现在小宝吃。”
天宝疑惑地看着那个完好无缺的苹果,还在犹豫,衡锦已经一把将果子塞进天宝的小手里,“大男人吃个果子也啰啰嗦嗦,没出息!想吃就吃呗!”
衡锦低声喝斥,天宝却笑嘻嘻地抓起苹果啃了一大口,“阿爸……甜……好吃……”
就在衡锦父子为了一个苹果你推我让之时,来船已经靠近了画舫和矮蓬河船,“阿鸾,你和鱼儿都还好吧?”
唐怡站在船艏高声急问着,她的身边站着一位青袍男子,明霄一见,不禁惊叫:“舅父……”
那青袍人正是卫无殇,两天前明霄将噬骨仙的遗物《噬骨之路》交给了他,今日卫无殇正准备乘船离开东安,却在河岸边巧遇驾马飞奔,回宫报信的双喜,卫无殇立刻将船掉转方向驶往莲苑,按照几个跟随明霄下水的宫侍的指点寻觅而来。
呼和洵眸光微转望向那个青袍男子,不禁浑身一震,心内暗赞:——南朝当真山明水秀,人物风流!萧公子已然貌似仙人,他的这位舅父也仪表不凡,容姿俊丽,只在船艏静立不发一言,便似昭昭朗日,湛然有神。
卫无殇轻呼口气,笑看着明霄怀中的小鱼,“这鱼儿当真了不起,小小年纪竟敢独闯涞河!”
正和天宝挤坐在船篷内的衡锦听到这个悦耳的声音,猛地愣住,身上不可抑制地漫起战栗,左胸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一个恶毒的魔咒,转瞬间,胸膛内的隐痛就刺入四肢百骸,就像每一个阴雨之夜,剧痛袭来令他无法安眠。衡锦抬手拼命揉着额角,这个声音他肯定在哪里听到过,也许是在梦中?
灵慧的天宝已发现衡锦面色有异,他伸出小手小心地摩挲着衡锦的面颊,“阿爸……小宝摸摸……不疼了……小宝摸摸……”
,衡锦一把攥住天宝的小手,抵在左胸的伤口上,好像那是唯一的救命良药,“嗯,小宝摸摸,阿爸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