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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可喜可贺吗?小元仰头灌下烈酒,——愈情深处愈深伤!当真是情何以堪!
景生拿起酒坛斟满两盏玉盅,“亦袅,祝你……”
景生顿时语塞,祝福他什么呢?他最想要的自己无法成全,就是他万事顺遂,缺了深爱之人,他也不会觉得如意。
“亦袅,祝你身似不系之舟,一任流行砍止!”
景生痛恨欲言又止,本来心底坦荡,稍一踟蹰就变得暧昧不清了。
“好!谢了!我本是野渡野舟。干——”
小元和景生同时举杯饮下情伤和离愁,“亦袅,你若倦了累了就回大蜀做蜀王,你是我的至亲也是挚友,我信得过你。”
小元心底一跳,脸上却再次浮起淡笑,——景生,你怎能信我呢?我都从不相信我自己!“我对王位没半点兴趣,我也不是为王之人,大蜀还是留给你的永明吧。”
小元说得意兴阑珊,凤眸微闪,掩住眼底的暗流。
“我今天才见过老大,他很惦记你,你……”
景生想起无殇孤独远去的背影,心中揪疼。
“呵呵呵……”
小元又咯咯地乐了,“我爹惦记的也不是我,原本我以为他心如死灰,却原来他心心念念的是那个畜生卫恒!卫恒夺了他的国,杀了他的妻,霸占了我,他……他思来想去的却还是卫恒!”
小元的笑声里渐渐带了悲音,令人猝不忍听。
景生的手指死死地捏着玉盅,“亦袅,老大杀了卫恒,我亲眼所见,他亲手杀了卫恒!”
永建山崖上那惨烈的一幕又浮现在景生的眼前:——斑驳的月光,狰狞的山影,轰鸣的水声,血污的链锥,疯狂的痛呼,一切都已远去又似近在眼前,卫无殇逃亡十几年,终于亲手诱杀了弟弟卫恒。
“不错,我爹亲手杀了卫恒,然后用整个余生凭吊他,呵呵呵……”
小元啪地将酒坛扫落水中,馥郁的花香酒香氤氲而起,“景生,我若再来看你,必走正途,省得青鸾那厮怪我无礼,你……好自为之……”
小元说着已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树影之后了。
景生看着他翩若惊鸿的去影苦笑着摇头,这看似森严的大内又怎么能难住亦袅?
景生悄没声息地回到咸安殿内寝,值夜的宫侍都守在门外,只有照顾娃娃们的双敏和双喜睡在殿角临时搭起的低榻上。两张小床并排摆在龙榻旁,纱帐半垂,明霄的手臂从帐下伸出搭在小床沿上。景生小心翼翼地宽衣脱鞋,跨上龙榻,生怕惊动了明霄,刚在那人儿身边躺下,就听明霄凉凉地低语:“对花对酒对疏狂,最是销魂时候夜未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呃!景生心底一震,伸臂将明霄揽入怀中,自己真是太粗心了,竟以为阿鸾已经熟睡,如果换了自己恐怕也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吧。景生无言以对,只收紧手臂,明霄阖上一直大睁的杏眸,疲倦的叹口气,——自己的一心人却被别人时时刻刻地窥伺惦记,真是心烦意乱。
“啊,对了,阿鸾,我差点忘了,小七怀孕了!”
景生得救了似的找到一个惊人的话题。
果然,明霄肩膀一动,倏地转过身面对景生,“真的吗?小怡有宝宝了?几个月了?书研告诉你的?”
明霄一叠声地问着,景生心里松口气,“今天你去泽兰驿馆接父王时书研告诉我的,他乐疯了,好像已经两个多月了,小怡倒是一直保密呢。”
“小怡是担心你不让她参加殿试吧,她好不容易通过乡试,会试,终于熬到春闱后的殿试,若是因为怀孕不能参加就太可惜了。”
明霄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猜到根由。
景生沉吟地点点头,“现在的问题不是我,而是书研,我看他对小怡参加科举非常不以为然,如今他巴不得小怡止步不前呢。”
“哎呀,小怡可不是养在深闺的贵妇人,书研要是拎不清恐怕要吃苦头,唐门小七除了相夫教子还要成就一番事业呢。”
这回轮到明霄对秦书研不以为然,“秦书研并非秦丞相的嫡孙,他是庶出,他母亲就一直被忽视被遗弃,当初他爱上小怡也是因为欣赏她与众不同,独立坚强,怎么将人家娶进门来就换了心思呢?”
明霄虽然说的是秦书研,听在景生耳中却似别有深意,景生心虚地咧嘴笑了,“别急,我会说服书研的,过几天就是殿试了,小怡完全可以参加。”
景生说完,刚要搂着明霄睡个安稳觉,就听龙榻边的小床上传来吭吭唧唧的哭声,开始只是微弱的哼哼,转瞬的功夫就变为呜咽,双喜双敏跳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榻前,明霄早一骨碌爬起来,探身看向床上的小娃,“是弟弟,尿了,要给他换换了,掌灯。”
——哎哟,原来是虫儿太子殿下要换尿布!景生哀叫一声,用手遮在眼上,挡住骤然来临的灯光,却不料怀里一热,一个温温软软的小身体已经趴在他的胸前,“姊姊饿了,马上就要哭了,你先帮我哄哄。”
明霄毫不客气地将鱼儿抱给景生,回身看着双喜,“你去把奶娘叫醒,一会儿就把鱼儿虫儿抱过去喂奶。”
明霄和双敏伺候虫虫殿下,景生怀抱着小鱼公主,不停的抖腾,小姑娘睡得迷迷糊糊,本是要哭不哭,景生这么一抖可不得了,胖丫小嘴一瘪,哇的大哭起来,明霄听了心里一颤,百忙中回过头来,瞪了景生一眼,“你快别抖了,愣是把丫丫抖得哭了。”
景生一听立刻停止抖动,一边不服气地嘀咕:“我看你们抱娃娃不都是这么抖呀抖的,怎么换到我这儿就不灵光了呢?”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话,小胖丫哭得天昏地暗,委屈至极,一边挥舞着小手朝明霄够去,景生被这丫丫哭毛了,既想撒手扔给明霄又觉得心有不甘,忽地跳下床,抱着小娃来回悠荡,小鱼娃娃眼见着离爹爹和弟弟越来越远哭得简直快岔气儿了,明霄无奈,赶紧下榻从景生怀里接过胖丫,也真是奇哉怪也,明霄才将小丫搂在胸前,那丫头就停了哭闹,一双乌亮的星眸还汪在泪水里,两颗滚圆的泪滴挂在眼角,随着小嘴儿一抽一抽的倒气儿,那泪珠扑簌簌地滚下面颊。明霄心疼地拍抚着她的肩背,“父皇苯,不会抱抱,让我们鱼儿受委屈了,唔唔……”
明霄细声哄着宝宝又回到床前,换好尿布神清气爽的虫虫殿下一看鱼儿窝在爹爹的怀里,立刻就皱着小眉咧嘴要哭,双喜赶紧将他抱起来,可殿下只要陛下,哪里买双喜的账,“哇哇——”
哭声大放。
景生头疼地揉揉额角走上前将小虫接到手中,吸取刚才的惨痛教训,景生将虫虫竖抱在怀中,让娃娃的头靠在自己的颈窝,上身微摆轻轻地摇晃着,虫儿得了舒服,又闻到父亲身上独特的体香,渐渐止了哭,潋滟的杏子眼半睁半阖,玉白的小脸儿贴着景生的颈窝,将鼻涕眼泪蹭了景生一脖子。
“哈哈哈……”
景生被他的小鼻子蹭着觉得又热又痒不觉笑了,“这小子把我的脖子当手帕了,以后要在肩膀上搭块布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