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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自己将来没了,鄢容,不说哀恸即便像这样想起他便戚戚哀哀,这一生的心愿也就了了。
“大老倌捧场,小旦愿意应承便应承,不愿意应承便推托,何至于闹到不可收场?”
何锦生恨云祥挑拨,只觉得这人心机太多,当年的事虽然没有他的份,想必也有他的缘因。
赵老板欲语还休,情绪厌厌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感情的事谁说得清啊。”
“我认识的鄢容不是这样无理的人。即便少年时不懂事,任性而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说逮到他和有夫之妇在屋内偷情,两人确实都在屋内,只是我们那小旦并不知道这女东家在屋里,还以为,以为是别人来着。”
“噢?”
何锦生挑眉,听得出来他潜台词是说鄢容陷害那人。
“终究是没有证据,但是风言风语传开,再加上是鄢少爷带着堵的门,于是闹得愈发的大。那女人是鄢家旁支的媳妇,长得煞是好看,也确实总来看戏,要我说恋慕是真,奸情实实的没有。可惜两人在祠堂里都被打了板子,脖子上又挂了臭水游街,那女人寻死觅活说污了她清白,后来到底撞死在牌坊上。”
“那把你们小旦沉猪笼以什么名目呢?就没有人管管?”
“怎么没人管?管了又有什么用,是人死之后的事。那鄢少爷滑头得很,沉猪笼不是他亲自出的头,是教唆了那女人的丈夫报私仇,说是一命抵一命。”
何锦生听故事听得怔怔的,眼前黑街秀水人头攒动,鄢容站在一壁端着手冷冷的看,不由得走了神。
赵老板自言自语又感慨好多,他多半都没听进去,只是说鄢家势大路子多,穷人命贱如土,但是人做孽太多,总会有报应的,他鄢少爷也不是也遭了现世报?话说到这里突然刹了口。
何锦生垂目,好半晌才回过神了,一室静悄悄的,那两人都在看他,何锦生怎么想也想不出,任他打骂的好好先生是他人口中心肠狠毒的人。
何锦生总觉得自己落了什么关系的地方,左思右想也不能参透机关,是以吞吞吐吐想了许久才问出另一个关心的话题。“听说鄢少爷和云少爷他们是好朋友,那小旦是怎么和云少爷好上的?”
“其实是云少爷先包的我们的场,云少爷和我们小旦两个本就是要好的,鄢少爷后面才来的,我们小旦就没和鄢少爷好过。”
“你说是鄢容求爱不得,反目成恨?”
何锦生其实是很不愿意听这样的话的,他的鄢容没有什么不好。
那老板欲言又止,何锦生已经熬到两眼通红,本就疲累一夜不曾睡,这些事都含着古怪。可是这事不搞明白,他放心不下。于是拿出银票给那老板,“听说您还想整治个班子是不是?”
那老板看着银票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再吐出一个字。当年的事已把他吓得够呛,若是被那活阎王知道自己回来了,还说这些给他相好的听,后面的日子别说太平,有没有命都不一定。
何锦生笑“你好好想想,不必急于答复我,你对我说的话我也不会再对别人说出去,你也不必担心。想必芜镇这地方,你若不是落魄到不得已也不会回来的吧?”
赵老板哀叹“何老板是精细人,我何尝愿意打这经过啊。终日站在市门西,此是贫不归。”
后两句竟然是唱出来的。
何锦生闷闷的揣着手坐着发愣,送走赵老板杨掌柜的回头给他热了壶酒“天凉了,你也暖暖身子,我让人预备点心。”
何锦生点头,示意他也坐下,两人头碰着头窃窃私语,到底也没商量出什么对策,只是一致觉得这当中必有些事,还需从长计议。
何锦生抓心挠肝的难受,掌柜的不由得与他一起吃酒破说,说到两人的情谊,杨掌柜的再吐心声“你这性子我早就要说,总这样闹是不行的。梅秀的事我看掀篇过去算了,去年你在那里大闹其实大可不必,我看鄢少爷的意思还是很亲厚的,你要灌他鸦片吃,鄢少爷也只是笑着任你胡作非为,你说说看,若你当时真是使着性子和他一起吃了鸦片,都一了百了了,可不要悔死?”
“若是和他死在一起,倒省心了。”
“又犯傻了不是?凡事要有度,可总这样下去,只怕要冷了人心的。咱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配他鄢二少还是配得上的,这些年我看下来,打量你的心思也就在他身上。”
何锦生没说话,表示默认。
“过去也不是没有人合适,可你在意吗?芜镇这里的人就不说了,京城里的许老爷,你打伤人的事要不是他出面,咱们哪里摆得清楚?若不是他,咱也不至于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去年人家外调赴任,不也是特意绕道来这里,你开口就要家具,那花销出手也是大方的。你说,你往心里去过吗?”
“去年,是不是他知道你接了别人的客,所以才去那里的?”
何锦生抬头瞪他。
杨掌柜的缩头,“我也是猛然间想到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层关系。”
原因不可知,他这么想就够何锦生烦恼的了。
以前的事越想越糟心,人生就像一盘棋局,无论怎么下都还是输,何锦生总想败中求胜,拉住一根稻草便不松手,鄢容就是他所有的希望。
杨掌柜在的时候何锦生烦他絮烦,人走了,一室静悄悄的又觉得寂廖难耐。何锦生在镜面上曾有水痕的地方一遍遍描画,鄢容鄢容,当时写下那些字时又是怎样的心思啊?
爬山的一众数人都是在秦司令家饭局上约好的,本也都是起不得早的人,碍着云祥现在是秦司令的红人,给他几分颜色而已。
鄢容混在其中越走越心烦,内里除了陈会长与他多谈了几句话外,与别人便没得话讲了。
鄢容冷眼旁观,这些人里鱼龙混杂,当中有一人特别显眼,身材高大笑声朗朗,年轻颇轻穿戴也时尚,云祥替鄢容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孟绍然。”
鄢容不由得上下多打量了他几眼,发现孟绍然和所有人说话都有股财大气粗的架势,不由得冷笑数声。
一行人走走停停,一路上闲话。云祥一开始还和众人有说有笑,见鄢容落在后面,又总是打哈欠,就过来陪他。
云祥就着他的步伐走,走到狭窄处,相互礼让,不期然鄢容一脚踩脱,竟然顺着山坡摔将下去。还好云祥反应得快,也顺着山坡快步下滑伸手去抓鄢容。
云祥下滑的速度没有鄢容快,眼看着鄢容快要滑出视线,云祥干脆仰躺在地面上向下滑去。正是深秋时节,又是丛林密布中,落叶、枯草混杂着微湿的泥土,倒也像厚毯子般起到些保护作用。
云祥速度快,经过鄢容身边一把将他捞住,右手腾的伸出来,抓向旁边小树,一时手滑,连抓两次小树都没抓住,到底起了些缓冲,最后被一根横伸出来的粗壮树根把他们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