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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福大長公主今年已然七十歲,如此高齡,並不容易。她想在生命的盡頭看著疼愛的孫女覓得良人,也並不奇怪。
「原是如此。」少女表示十分理解,贊同地點了點頭,俄而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揶揄道:「沈家公子可是許多京中貴女仰慕的郎君。恭喜姐姐終於抱得美人歸。」
楚令儀帶著她在園中飛檐翹角的長亭中坐下,聞言施施然道:「非也。君若無情我便休,何必與他平白蹉跎了年華?」
她隔空點了點少女的鼻子,似乎是在無聲地怪她促狹,「即將與我成婚的是柳郎。是在雍州途中認識的一個劍客,勝在活潑乖巧。」
兩姐妹圍在一處,又說了好些體己話。大約兩刻鐘後,楚令儀掐著時間起了身,從容道:
「殿下可以在這兒躲懶,我卻不能。奶奶辦宴會,還有許多事務需我操持,便不多陪殿下了。」
「此處偏僻,前院那些賓客通常並不會到這兒來。殿下正好可在這坐坐,待會兒景王離開時,我再遣人來告知殿下。」
楚靈均樂得如此,以手支額,怡然自得地坐在長亭中看著滿園爭奇鬥豔的鮮花,又抬手為自己斟了杯茶——這茶是楚令儀遣人送來的,除了這盞茶之外,還有些鮮的瓜果點心。永寧縣主實在是個很周到的人。
楚靈均淺淺啜了一口,便知這是上好的碧螺春。只是,當她端著這盞色澤清亮、清香撲鼻的青綠茶湯時,卻總是忍不住想起伽藍閣里,青蓮師父所泡的竹葉茶。
那不過只是尋常之物,遠遠比不得公主府里、皇宮之中由各地進獻上來的貢品,然而她最鍾愛的還是伽藍閣里簡陋甚至略帶些苦澀的茶湯。
真是奇哉怪也。
連楚靈均自己也覺得她有些不知好歹了。
她輕笑一聲將茶盞擱下,拂去落到身上的楊花。
似有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
楚靈均原以為又是楚令儀遣來來送吃食的侍從,剛想開口讓她們不用再到這邊來,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說起來,今日若非要參加嘉福大長公主的壽宴,正好輪到這位為自己侍講經筵。
好好的假期,怎麼偏偏在這兒遇上了?
楚靈均直呼晦氣,但目光在瞥到那人飛快離開的身影時,心裡反倒更不開心了——向來只有自己討厭別人的份,哪輪的上他看不上自己?
便立馬出聲,止住那人離開的腳步。
「甚巧甚巧,竟然在這兒也能遇見謝先生。」
第17章少年游(十七)
被一語道破身份之後,謝瑾不得不頓住腳步,滿臉為難地猶豫了一會兒,沿著小徑上前來見禮。
「微臣拜見殿下。」
青年躬身拱手,行禮的姿態板正而規矩,絕對挑不出半點錯處。對面的人沒出言叫起,他便一直維持著欠身的姿態,默然不語。
平心而論,楚靈均還是喜歡這人彎下脊樑的樣子。但仔細想來,除了初見那日說話不太中聽之外,這人也沒怎麼得罪自己。
不僅沒向他伯父謝玄告黑狀,後來還在北狄的事情上幫她說了話,雖然不知他是何居心。
便也不好太過失禮。
「先生怎麼如此多禮,快快請起吧。」
青年聞言便起了身,既沒因為被捉弄而露出恥辱之色,也不像那些圓滑會來事的人那樣笑著道謝。
他的神色始終淡淡,守禮地垂下了眼眸,線條流利的脊背卻挺得很直,遠遠望過去,像是一桿寧折不彎的翠竹。
「叨擾殿下是臣之錯,臣這便離開。」
想來也是,在這老古板的眼裡,這樣孤男寡女的相處,一定很失禮吧。
楚靈均頗感無,但心裡的逆反性子上來,偏不願讓他就這麼離開。
「相逢即是有緣,左右今日也無事,先生不若與我一同在這園中賞賞春景。」
「殿下見諒……」
「先生竟對我如此避之唯恐不及,難道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臣不敢。」他的話好像永遠硬邦邦的,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沒有半點兒柔軟之處。
一身繁複祥雲紋禮服的玄衣少女做無辜狀,明知故問道:「還是說,我在何處得罪了先生?以至於先生都不願與我同席而坐。」
話說到此處,作為臣子的謝瑾已沒了拒絕的餘地。不過話說回來,他這輩子,好像也從來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眉如墨畫的青年臉上似乎有些自嘲之意,很淡很淡,就像山林間的輕嵐。還沒等楚靈均看清他臉上的神情,那抹失意的神色就和晨間的露水一樣,飛快地消逝了。
青年已然坐了下來,在離楚靈均最遠的那個位置坐了下來。
楚靈均氣極反笑。自己之前就不該同他講禮節——無論如何,這人還是彎下脊樑的時候順眼些。
「這可真是,多情總被無情惱啊。」少女心中有氣,存了心思故意要捉弄人,便悠悠然起了身,看著漫天飛揚的楊花道:「楊花多情,先生卻無情。」
謝瑾拱了拱手,好似要說什麼,但很快就滿臉愕然地閉上了嘴。
一隻潔白勝雪的手忽然伸到了眼前。
少女巧笑嫣然,輕輕地拂去了他肩頭上落的楊花。她饒有味地看著清清冷冷的眼前人,等著他惱怒地跳起來,義正辭嚴地要自己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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