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第2页)
宁婧白了他一眼“你害不害臊啊,这么大了,这些事还想让人代劳”
“虽然姐姐已经不愿意为我做这些事了,但也没关系。”
颜千澜慢慢松手,将她半干的秀放下了,认真道“今后正好可以交换过来,由我来照顾姐姐。”
宁婧怔住了,心中蓦地涌起了一阵暖意。
她固然知道,妖怪的寿命与人类不对等,且天高任鸟飞,在三次化形以后,彻底成年的颜千澜,必会渴望看见更宽广的天地,不会因为报恩就在她身边待一辈子。
而且,在步入成年期的两年以后,部分妖怪还会被天劫“选中”
,去经受万钧雷劫的考验。
须知道,没有历经天劫的妖怪,虽然很长寿,但其实只是衰老得慢,最终还是会死的。唯有熬过自苍穹降下的霹雳雷光,妖怪才可得道飞升,真正地坐享无尽的寿命。
所以,天劫这词只是听起来恐怖,其实被选中的妖怪都有一定基础。对他们而言,这并非劫难,而是一个千载难逢、鱼跃龙门的机会。
颜千澜的生母就曾经历过天劫。而他作为狐妖之子,灵智修为俱佳,十成十是会被天劫选中的。
天劫结束以后,妖怪便会忘却前尘,拥有全新的一生。也就是说,几年以后的颜千澜便会忘记,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曾经有那么几年时间,是与一个人类一起生活在这座无名药庐里的。
即使美好的日子不能永恒持续,但听到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宁婧还是很高兴的,还没由来地,生出了一丝淡淡的酸楚感。
颜千澜把梳子放下了,想起了什么,提议道“对了,姐姐,听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偃春就会举办花灯节了,到时候,不如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宁婧笑着点了点头“好呀。”
每年的五月上旬,春末夏初之时,偃春的江畔都会举行盛大的花灯会。悬挂彩灯的竹木棚架更是提早半月就会开始搭建了。届时,到处都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放天灯,猜灯谜,杂耍,眩术种种活动,看得人眼花缭乱,直至夜半时分,人潮才会散去。
花灯会当天的晌午,偃春南边,药庐柴扉前的那片空地,竟聚集了不少年轻的女子,夹杂了数个看热闹的男子。皆在交头接耳,不住往药庐的方向看。
一个卖货郎挑着扁担经过,见到这一幕,顿觉惊奇,便拉住了一个看热闹的男子,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大家在等药庐开门看病吗”
“哎,你这么猜就大错特错了。”
卖货郎不禁更加奇怪了“那大家是在看什么”
路人男子嘿嘿一笑“当然是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只是在低声交头接耳的姑娘们,忽然都出了一阵低低的激动的呼声,互相用手肘示意对方抬头。
“快看,里面的门好像开了,是不是有人出来了”
“好像是的,让我看看”
“出来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卖货郎被勾起了好奇心,也不走了,打算看看那是何方神圣。
不多时,他便看见了一道身影逐渐走近。吱呀一声,药庐的两扇简陋的柴扉被推开了,一个高挑的白衣少年走了出来。
卖货郎定睛一看,顿时暗道一声绝色这走出来的少年生了一副极为好看的容颜,泠泠的俊美之中,还夹杂了一丝淡淡的妖魅之气。绸缎般的墨松松绾成了一束,绕过肩颈左侧,慵懒地垂在了胸前。
视线再往下一落,卖货郎就现,这翩翩美少年手里拿着的,并不是和他相称的长剑或书卷,而是一把破破烂烂、十分有碍观感的扫帚。
似乎已经对有人聚在家门前见怪不怪了,少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开始专心致志地挥动扫帚,将门前的落叶都扫到了草丛里。
对面的群众围观美少年扫地,竟看得如痴如醉,完全不觉得这种事很无聊。
实际上,药庐门口的这个状况,已不是第一天出现的了。
事情还要从七天前说起。那天,宁婧现家里的酱油用完了,菜正好也还没买,自己懒得出去,颜千澜乐得帮她跑腿,便第一次拎着菜篮出去买菜。孰料在人潮拥挤的集市,他的现身,却引了不小的轰动。
他在低头认真拣白菜,菜档的小贩看他看得眼睛都直,不光便宜卖了,还破天荒地多送了他几把葱。沿途的大姑娘小姐妹更是被勾得魂儿都丢了。很快,一传十十传百,附近都知道了药庐来了一个天仙似的少年。
一些人是看过还想看,一些人是对传言半信半疑,就一溜烟地跑到这儿来了。
颜千澜倒是很有本事,完全视那些火辣辣的目光为无物,淡定地扫完了地,他就进去了。没过多久,又提了一个装着锤子、钉子等工具的木桶出来,蹲在柴扉前,认真地钉补起了门上的一个年久失修的小狭缝。
美人修门,赏心悦目。时近午后,颜千澜哼着歌,抬臂随意擦了下汗,扔下了锤子,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直到他完工,回到了药庐里,一众姑娘小哥才慢慢地捂着心口,吁出一口气,出了一阵喟叹。
“真俊啊。”
“果然很俊呀,嘻嘻。”
“有人知道这位小公子是什么来历吗”
“听说是上月才来偃春的一位小公子,在药庐这里当了个伙计。”
颜千澜绕院子走回了厨房,将工具挂上,洗净了手,擦了擦汗,这才回到了药堂。从后门走入,就见到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倚在了高台处,正笑眯眯地与宁婧说着什么。妇人的身边,还随了一个四岁多的小孩儿。
颜千澜停住脚步,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睛。
这个妇人名唤冯清,正是那位曾对宁婧有意思的武夫子冯元的亲生姐姐。半年前丈夫因故过世,她便带着儿子来偃春投奔冯元了。
她的儿子,即使现在在她身边的那孩子,名叫阿谷,小时候生过一场疾病,不出声音,性格亦很内向。来到偃春后,被宁婧医治了一段时间,声门竟慢慢打开了,可以说一些简短的词汇了,冯清高兴得眼泪纵横。此后,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宁婧。
她本身便是爱管闲事的性格,见宁婧一直独来独往,年已十六,却还没有定亲,近段日子,一直热心地替她张罗。她的弟弟冯元去年已经娶妻,故而也不好撮合他和宁婧了。好在她交际范围很宽广,人选还有很多,三头两天,就来药庐游说宁婧去与那些公子见个面。
“你呀,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来疼你了。”
冯清的十指指甲涂满蔻丹红,轻拍着宁婧的手,笑着说“那位张公子,不是我说,条件是真的顶好的,相貌清俊,还是个教书先生,性子吧是有点儿温吞,可这种人成了亲后,才是最会疼媳妇的”
颜千澜于心中冷哼一声,眼珠一转,便走到了宁婧的身后,当着冯清的面,展臂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下巴磕在了她的肩上,含含糊糊地道“姐姐,我眼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