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第1页)
韓康失魂落魄的望著他病弱清俊的臉龐,復又問:「你才二十多歲年紀,如何練成的?」
向經綸自嘲一笑,道:「我心中也不知曉,……許是上天憐見罷。」頓了頓,又道,「若非我機緣巧遇,神功進展頗,我與左使之間,恐怕要比如今更慘烈得多。左使老謀深算,於教中雄佇三十餘年不倒,樹大根深,我才做了幾年教主,豈能夠輕易撼動?你有死拼之心,我有相容之意,別無他法之下,小侄只好等左使率先發難。這一天終究到了,可我卻盼它終我一生,也不要到來。」
韓康閉目不語,運功至今卻也沖不開穴道。眼下屋中不過六人能動,向經綸既然練成了第五層乾坤大挪移,以這幾人的武功,便是合力而為,也不能近他身前一步之內。正自思索,向經綸口中輕輕呼哨一聲,偏廳深處忽而飛出一隻張翅白隼,蒼唳一聲,破窗而出,在梅園上空盤旋呼嘯不止。
過了不久,梅園外忽而傳來起伏步聲,仿佛有不知多少人合圍而來。不多時,刀劍相交聲隱去,一人闊步跨進書房之中,於偏廳圓月門竹簾外站定,在眾人騷動聲中清聲道:「教主,屬下晁禪率烈火旗、巨木旗旗眾五百,靜待園外,聽候教主號令!」
向經綸咳了兩聲,道:「獅王進來罷。」
晁禪聞聲掀簾而入,恭恭敬敬地袖手站在了五步開外,垂不語。
韓康本以為勝券在握,此番前來脅迫向經綸,並未發動多少人力,不過使人將園子看守嚴密,不許人前來打擾罷了。如今見狀,自知大勢盡去,便淡淡道:「你要殺我就動手罷。」
向經綸注目著他,半晌嘆道:「韓叔叔,我若要殺你,豈會以身試毒,等到今日?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今日能有放你一命的機會!」
韓康聞言,驟感心神悲痛,莫能自抑,不由閉目流下淚來。半晌道:「天地風雷四門門主,聽我命令,束手就擒罷。」他話罷,宦文成等人便手足無措,站住不動了。
向經綸又咳了兩聲,手捂素帕停住片刻,才轉望向辛英,道:「辛叔叔,你——」
他話說到此處,辛英卻忽而仰天大笑起來。他笑著笑著,又張口吟道:「焚我殘軀,熊熊烈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他滿臉悲憤怨恨,卻又生出一絲解脫之色,「——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向經綸神色微微一變,卻見他音盡氣絕,七竅流血,仰面倒下地去。
晁禪見狀,急忙上前扶他身體,再一試脈,才嘆氣道:「教主,辛英服毒自盡了。」
向經綸半晌一語不發,出神許久道:「請諸位兄弟進來。」
待眾人又回來落座,滿室血腥藥氣中,向經綸說話間撤去了韓康光明左使身份,命他隱居玉池崖,不必再過問教中諸事,又緩緩將教中職務更迭一一命令下去,末了問,「大家有甚麼意見麼?」
他此回施展翻雲覆雨之術,更有乾坤大挪移神功攝人,命令之中卻不殺傷一人性命,如此恩威兼重,眾人再無不服,俱都兢兢道:「謹遵教主法旨。」
向經綸似疲憊已極,卻又勉力振作精神,手按矮几站起身道:「叫幾位兄弟來,抬我下山去一個地方。」
晁禪不由上前扶住他,關切道:「教主此時不如靜養,何事著急離開光明頂?屬下等人去辦就是。」
向經綸不由笑道:「我——」
他話音未落,自屋中角落處忽而傳來一道嬌懶懶的音氣:「你是要去找我麼?」
向經綸腳步一頓,驀然回一望。
只見話音傳來處,風字門門主朱斌正大馬金刀的坐在圈椅上,他神色笑吟吟地,見向經綸回望,忽而伸手在臉上一抹。
面具一落,曾九素麵朝天的站起身來,兩目脈脈然,向他嫣然一笑。
第1o章
拾
拾
那日事變之後,曾九於人前展露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見者一時驚駭之餘,回想光明頂上竟讓她如入無人之境,又不由得細思恐極。而曾九不顧及旁人,只重搬回歇腳之處,靜心與向經綸解毒調養,恍惚間又廝磨半月有餘,二人幾乎形影不離,竟有琴瑟調和之感。
待到向經綸身上毒性盡祛,曾九某一日撐腮桌畔,望著他獨自披衣讀書。仿佛讀到欣然有得之處,向經綸微微一笑,回過神來下意識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有不盡之意。
曾九受他這一看,心中怦然一驚,默默想道,此處已非久留之地,為了我自個兒好,還是早走為妙。
她心中存了去意,這一日夜色四合、星銀如撒之際,便從自己院中悄然到了向經綸房外。隔窗燈火朦朧,向經綸一抹剪影凝在搖曳暈色之中,仿佛還正伏案忙碌。
曾九在料峭寒風中望了片刻,忽而拔步推門而入。門扉響動,向經綸抬頭一望,正與她隔著半卷湘簾四目相視,意外道:「怎麼了?」
曾九凝視著他,莞爾笑道:「今晚天色好晴,一絲雲也不見。我們來院裡看看星星,好麼?」
向經綸沉吟片刻,欣然道:「好。」說話間披上一件鑲毛斗篷,與曾九並肩出門,又徐徐行到歲寒園外的默林之中,撿了一間六角小亭相挨坐定。
此時又來一陣寒風,曾九的髮絲與單薄裙袖俱都輕柔拂動,向經綸倏而驚覺自己大意,便欲解下斗篷來給她披上,曾九側瞧見,便微笑說:「不用啦,我身體可比你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