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奈何春意晚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42章(第1页)

“你错了,十二年前,我就已察觉金霜门掌法的上限,知晓无论如何潜心修行,再过几年,到了最极点,我便再难有进益。那最极点对我来说,远远不够,唯有逆行突破、破而后立。”

“你已为当世的佼佼者,何以贪心,不惜残害人命。”

“我为佼佼者,何曾不也是天道酬勤?风铖,你真轻狂、真高傲……你低下眼看看吧,你为剑道之天才,岂懂他人不甘?”

宋振面上倏忽闪几分狰狞,又转为坦然一笑,“有事者事竟成,凡是欲往高处者,便必须有所牺牲。”

内力互震,两人分开,在屋顶各立一角,风铖长剑驻地,静静看他,片刻后,他淡淡叹息:“可你在功名利禄中浸染太久,早已不是为了掌法。你殚精竭虑,扶着金霜门成为中原第一,宋允,我问你,你多久未曾静静研读过武学,又多久未曾停下脚步,听一听天地之声?并非我天赋异禀,而是你早已在十二年里消磨了自己的武道,心里只剩下滔天权欲,所以,如今你必败无疑。”

“我有错,只不过错在棋差一着。可我所行之道并没有错,江湖武学日渐式微,你我在现今算得上顶尖,在百年前,不过是众多宗师里的沧海一粟。

“朝代变幻,侠仍在以武犯禁,处处受制,门派止步不前,终将消弭,是我力创例、排除万难,得朝廷青眼,金霜门才有今日。”

宋振傲然而立,仿佛并未落于败境,字字句句传音数百丈,言到最后,他扬臂,直指庄中宴客。

“而你看看席间,还有多少老派长存?”

宋振知道自己的计谋已错良机,他并不后悔,从败了那一刻,他在此事不停地反思、筹谋后路,他从来不恐惧面对自己的失败,所以他一直成功,除了今日。

风铖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但一条路开始走,宋振就不再犹豫徘徊,直至抵达目的。

而功名全收之后,他所停滞的武学境界,在得到醉生六道后,便能迎刃而解。

西风吹拂,宋振衣摆上属于金霜门的金线烁烁照耀,如镀金身。

宋振道:“风铖,你是侠者,可我想做的,是这江湖的霸者。”

风铖挽剑而立,时至日落西山,剑刃在火烧霞光里流转,切出了晦明两分,他的苍苍白暖红,面上皱纹却古朴如山壑。

他听宋振说罢,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论道既止,起手间,手中长剑似花,满庭红花似剑,千千万万都成剑意,剑无情,人有意,故死物多情,生途明亮。

于他的心中,不过怀持最古朴的道义。

剑为心出,侠为义行。

宋振运功极境,毅然负道迎剑。

浓红在夕照中泼溅,顺着瓦缝,沿着檐角,如一场飘摇血雨落下。

身位互换,一招定胜负。

风铖背对于宋振,而身后宋振完好的左手齐腕而断,血流喷溅,淋遍两人衣物,他面色苍白,冷汗湿透鬓角,剧痛之下竟一声未出。

有人低语:“天下第一……从未输过。”

在风铖转身一刻,宋振突扯出外衫,霎时,数百颗黄金佛珠暴射而出,直逼风铖与屋下众人,待刃触金珠,毒针亦出!

金绣淡黄长袍翻飞于空,金色的雨珠也暴烈而降,遮盖四方天光。

衣落珠尽,屋上只余一摊血泊,一只苍白左手。

夜色晦冷,一轮明月缺失一角,高悬天上。林中有人急行,野草被血红色的露水滴溅,缓缓低垂,从叶尖流淌而下,宛如血泪浸入泥土。

月光在树影里穿行,碎如天边星芒,时而映照出一张失血得死白的面容,和一只灰翳的眼。

宋振急封周身穴关,堪堪止住失血过猛,足不停歇地奔走出数十里,辗转各道,至远离韦庄。

宋振一丝不苟的鬓已经乱了,身上衣物血污痕迹狼藉,喘息如风吹残烛,已将至极限。

他步履慢下来,从怀中拿出一本老旧的书,被包裹在厚布中,这本书封紧藏在身上许久,血浸得一角暗红。

宋振看着这本书,微笑起来。

数日前,他已让金算子易容为韦庄心腹,在其中潜伏跟随韦菀,窃得了醉生六道,密经封存隐秘,未曾被打开,为防韦菀察觉失窃,便替换了一本假的进去。金算子此人实乃墙头草,若生什么事必然见风倒戈,故而取得醉生六道后,他便命人杀了金算子,以绝后患。

如今,他们看他大势已去,必然以为自己什么也得不到,潜逃而去,殊不知密经已失。他断一手,铁掌已废,唯有醉生六道,可助他得到最后的生机。

马蹄声突在一片寂静里响起,宋振猛抬头,将密经塞入怀中,眯起眼,见一人一骑,正背光在林道间缓缓行来。

霜结枝头,宋振微微伏身,负于背后的手中,已经藏了一枚一击毙命的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