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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方潛揉了揉眼角,又擦了擦眼鏡,可是這些動作也不能掩飾他漸漸變紅的眼眶——那個人現在不屬於他。
就這麼抬頭望了一個多小時,李方潛聽到下課鈴響,趕忙把行李收好,藏回長凳旁的樹蔭。樹蔭旁是自行車停靠點,教職工的車都在這裡。
同時,這裡隱秘又美麗,是許多情侶白天密會的場所。李方潛顧不上周圍情侶的冷眼,躲在樹後面,像做賊一樣偷看從教學樓中出來的人流。
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找到了想找的人。
穿著樸素的長外套,在風中單薄的像一片飛雪。
沈拙清禮貌地和同行的學生們道了別,走到自行車旁,如常開鎖,如常上車。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重拿出鑰匙,對著鑰匙扣怔愣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疑惑地環視了一眼,仿佛在找什麼。大概是沒有找到,他自嘲一般笑了,搖搖頭,叮鈴鈴地騎車走了。
李方潛看著這一幕,在車鈴遠去後,終於把頭抵在樹幹上,長長嘆了口氣。
——鑰匙扣是B大的畢業留念品,他也有,掛在鑰匙上,就像是年輕人時興的「情侶單品」。
——那輛車跟他當初愛騎的二八大槓一模一樣,可現在明明出了更輕便的款。
他無法判斷這是沈拙清的習慣,還是和他一樣,永遠都放不下那些過往。可他也不能上前,去做那個引爆地雷的人。
李方潛哽咽著,把呼喊聲埋進葉子裡。
旁邊的小情侶嘟囔著走開了。李方潛仍維持那個姿勢,遠遠看去,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直到到了酒店,李方潛都沒能從情緒中走出來,和酒店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在二十一世紀初的B市,盤下最大酒店的整個大廳,可見娘和郎的家人有多重視這次婚禮。
一大家子人確實和諧熱絡,但林泉這邊只有零星幾個同事來了。
李方潛認識的人不多,聽周圍都在說這對人的相識和相遇,不禁苦笑了一下。往旁邊看,發現林泉和娘的表情也很無奈。
「好歹是『大喜』的日子,你們倆的表情,怎麼比我的還難看。」李方潛借酒勁,揶揄林泉。
對方也不惱,反而仰頭喝乾了一杯酒,笑說:「不然呢?當小丑,還非得全程笑著當?」
李方潛搖搖頭,擔心林泉喝不了高度數的酒,抬手準備攔。到底是沒攔住,林泉又去其他桌喝,被娘的親戚壓著灌了許多酒。
他知道,林泉有意讓自己醉。
婚禮還沒結束,李方潛就離開了。他覺得疲憊,也真心替林泉和娘覺得累。
所以後面的事情,無論是鬧洞房的留俗還是保留節目換戒指,他都沒有參與。
因此,他也不會看到,出酒店大門時的林泉,連路都走不穩。而娘在一旁冷冷看著,不願意伸手扶一下。
入洞房又鬧洞房,一切塵埃落定後,婚燕爾的夫婦各坐一邊,半句話都沒有。
林泉在紅色的大床上趴著,拿枕頭頂住絞痛的胃。上面灑滿了紅棗蓮子之類的東西,被子被他弄得皺皺巴巴。
手機散落在床邊,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