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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藏,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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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兽噬之厄(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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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群是什么?”

“哪里来的这么多野兽?”

……

距离映月的客栈十里之外,锦娘站在府衙前钟楼的尖顶上,长发和遍身衣裙在风中狂舞飞扬,月色朗照之下乱影纷纷,宛如周身燃烧着黑色的烈火。在整个县城都陷入一片混乱之时,没有人会注意到钟楼顶上迎风立着的这个人影,更没人去注意此人正在徐徐吹奏着一截淡青色的骨哨。她的手指在骨哨的一排孔洞上飞速地交替抬按,吹出的气流化作颠簸的哨音,在她四周掀起层层涟漪,往云梦墟深处扩散开去。此时的槐荫县早已沸反盈天,人的嘶喊与兽的吼哮盖过了一切,那哨音汇入其中,便如涓涓细流汇入滔滔江海,瞬间无影无踪。

数不尽的豺狼虎豹、熊狮獐犀、巨蟒毒物、腐鼠野狸源源不断地从云梦墟深处倾巢而出,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它们的栖息之地正在发生一场惊天的灾异,而它们几乎是逃命一般地仓惶迁徙。人们何曾见过这样多的野兽集体出动,更何况又是一群凶相毕露见人就咬的嗜血凶兽,因此个个被吓得魂飞天外。跑得快些的断手断脚,却所幸捡回了一条性命;而那些老弱病残跑不动的,早被尖牙利爪胡乱撕成了血肉模糊的碎块。

官兵们本在四处搜查,野兽冲上街时,他们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自恃身覆铠甲,手上又握有兵器和火把,起先还舞刀弄枪满以为杀得痛快。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野兽是根本杀不完的。而铠甲再坚固,也经不住好几口尖齿、好几只利爪没完没了地撕抓。更可怕的是,这些野兽不知怎的竟似乎全然不怕死,迎着刀尖火把也没命地往上扑,一刀斩掉了半截身子,剩下的半截还像中了邪一样抽搐着猛扑乱咬,甚是恐怖。一时之间,整个槐荫县血流横街,腥气盈天,四处可见尽皆是人或兽的碎尸残块,人间炼狱亦不过如此。

殷九始终闭着眼,硬起心肠不去看那街上的惨状。忽然,他扬起手道:“不必奏了。”

锦娘的哨音戛然而止。殷九睁开眼睛,只见无数团白色幻影夹在成群的野兽中间飞掠而出。掠至县城街上,幻影定下,方才看出是一群身着白衣的道士。这些道士奉命下山平定灾乱,他们身负咒术,斩杀起凶兽来自然要比官兵利落得多。他们先去救下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护着老弱妇孺逃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去救那些丢盔弃甲的士兵。然而林中猛兽层出不穷,似乎无休无止,一时之间竟也难以控制住局面。

殷九心中暗自伤叹:“来得未免也太迟了些!”

又对二人号令道:“就趁现在,我们上山去。”

说罢,三人一齐纵身一跃,同时消失在了钟楼上方的夜空中。

不归山的主峰原本是隐藏结界之中的,所以外人即便进了云梦墟,也寻不到上山的路径。可是今日众弟子倾巢出动,那结界自然门户大开,殷九等人一入林中,远远地便瞧见了天极峰的所在。

三人心中大喜,却不敢丝毫大意。此刻,山间河谷全是不归山的弟子,他们正在设法阻止更多的野兽冲向槐荫县。殷九随手擒来三个小道士,打晕了,剥下外衣。三人匆匆换了衣服,锦娘又驱赶野兽引开了一批巡山的道士,他们这才从一处荒僻的溪谷绕到了天极峰脚下。

这山峰的周遭与别处大不相同,三人一走近,便觉四下里非常突然地安静了下来,原本真真切切的兽哮与人声,像是被隔绝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罩子之外。殷九抬头向山上望去,只见奇峰怪石错落嶙峋,不知伸向何处,犹如一只结满瘤子的巨手掏进了夜空。忽而又觉得那巨手似乎正要朝自己的头顶扣将下来,不由得胸口一紧。

锦娘四下看了一眼,见上山之路竟无一人阻拦,便笑道:“我们这着‘调虎离山’使得好,把这一干臭道士支开,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殷九道:“可别大意了,真正的‘虎’哪里便是轻易就能调开的?”

锦娘因先前在永平县对万川动过手,还杀了他那个名叫殊同的贴身小厮,遂担心万川心有芥蒂,不肯与她同行,因此自请独自一路,去忘执塔救少主。殷九一想,此言有理,但忘执塔毕竟守备森严,于是命青山与她同去,约定好如果哪一方将人成功救下,便以“火流星”

传信,又将忘执塔的方位与二人细细说了。二人将要动身,殷九又将他们叫住,对锦娘道:“还要借姐姐的‘昆仑哨’一用。”

锦娘疑惑道:“山上若真有厉害人物,岂是寻常猛兽能够应对的?”

殷九道:“不及细说,我自有道理。”

锦娘也不再多问,从颈上摘下哨来交与殷九。一时计议已定,三人便兵分两路先后上山去了。

03

万川曾让鳞鸿给殷九传过信,提起过自己在天极峰上何处居住、何处上课等事。但鳞鸿传来的不过是大致方位,如今殷九置身山中,方知这山里岩壑错杂,林木森森,远非言语所能尽述。加上现在夜色又重,雾气又大,所以他也只好连蒙带猜地乱寻乱撞罢了。

殷九生恐被人察觉到灵赋的流动,不敢轻易使用咒术,所幸他的轻身功夫亦十分了得,如今全力施展开来,上山的速度自也不慢。他想,山上的弟子们都去了槐荫县,可那些旒生们必定是不用去的。想他们个个出身王公之家,且是帝王钦点,不归山再怎么也不会让他们去冒险。再说,凭他们学的那点微末功夫,自保都未必能够,何况救人?所以这个时辰,旒生们应该都在居所内睡觉才对。只要找到他们的居所,自然也就找到了万川,到时将他悄悄带下山去,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殷九马上打起了精神这样一盘算,他的心也就稍稍定了。他在一块巉岩上歇了歇脚,却也不敢耽搁太久,稍歇了片刻便又以更快的速度上山去了。

方行至半山,转过一个山坳,殷九一眼便望见远处的一间间房舍。原来,旒生与其他弟子们的居所混在一处,接相连属,占据了一大片缓坡。那里地势相对平坦,没有许多林木遮蔽,月色下视野也就开阔起来。殷九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向一处院子,心中却焦煎不已:这么多屋子,又都建得一个模样,如何得知川儿住在哪一房哪一舍?罢了,少不得耐下性子一间间去搜便是。院门开着,殷九走了进去,这院子居然静得出奇,心下暗道:“便是一屋子人全都熟睡着,也该有微微的鼾声才是,怎的如此安静?”

于是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跃上了屋顶。以他的功夫,落在屋顶上本是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可是这山上终年气候温暖,建造房屋时鲜少考虑保暖的需要,因此屋顶在椽木之上直接铺设了轻薄的活动瓦片。他未想到这一层,是以落脚还是稍微重了些,果然便发出几声“咯咯”

的轻响。殷九忙敛声屏气,不敢再挪动一步,直到确信这几声响动没有引起异常,才缓缓蹲下身去。可他揭开瓦片一看,发现床榻上的被褥都散乱着,整间屋子空无一人。

殷九马上跃向了另一个屋顶,这一回他将脚步放得更轻,可这一间屋子的情况与刚刚一样。就这样连续查看了好几间屋子,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发现。殷九暗自生疑,难道竟不是这里?还是说连旒生们也跟着下山去了?他又从屋顶上跃下来,进了门,将手伸进榻上散乱的被褥中去,被褥还是温的,可见人是刚刚才离开不久。可若是刚离开,为何自己这一路上却一个人也没有遇到?正纳罕间,忽听四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隐约传来,缓慢地逼向自己。那声响十分微弱,可殷九还是听出,那是几百双脚小心翼翼地踩在落叶上的声音。他马上晓得,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殷九心中叹道:“瞧来神不知鬼不觉必是不能了。也罢,左右与不归山的恩怨早晚都要了结,索性今日就来个痛快。”

于是把心一横,阔步走出了屋子。哪知刚出屋门,迎头便遇上洛云凝带领一众弟子冲进了院子。

那洛云凝此前奉掌门之命,下山追查江湖多起灭门惨案,曾在侯府与殷九见过面。当时他便十分怀疑殷九与无相宫有关,只是苦无证据,最终损兵折将又无功而返,让他在众弟子面前大没脸面。如今他见是殷九闯山,便如证实了自己当初的判断,心中早有几分得意,又见对方已入自己彀中,便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你。师尊命我等提防魔教闯山,我心中便猜着是你,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当日在侯府有靖安侯护着,被你侥幸逃过了一劫,今日便看你如何。”

他这番话既是说给殷九听的,也是说给随行而来的其他弟子们听的。这洛云凝一向性情孤傲,每每独来独往,对无极崖以外的其他弟子往往不屑一顾。而玉棠宫治下的众弟子本就对无极崖因不甘心而生不服气,如此一来更加厌恶洛云凝目中无人。因此,身边这些人虽奉掌门之命暂时听他调遣,可人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不情愿。他这一番话,既是想显示显示自己的先见之明,也是要告诉旁人,当初没有将魔教贼人拿住,那是贼人的“侥幸”

,可不是自己没可奈何。

殷九听见洛云凝口口声声说“师尊命他如何如何”

,心中便想,他这师尊又不知是何方神圣,或许就是那个能将灵赋扩散到整个云梦墟的人。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显然早就防备今日会有人闯山了,可见是自己疏忽。

原来,云梦墟内的兽类虽然凶猛,但长期以来被不归山以结界约束在山林深处,从不曾远离自己的栖息地,更不会发狂作乱。掌门谭殊本在玉棠宫打坐,突然收到弟子来报,说山下猛兽集体发狂,震惊之下更深觉大悖常理。加上此前旒生季考之时,上官万川出手打伤葛雄,用的竟极像是无相宫的咒术,而更早之时的江湖惨案,也似与魔教复仇瓜葛相连。这一桩桩怪事,让谭殊对对今日之事便更加上了心。于是他一面打发众弟子下山保护百姓,一面起身亲自上无极崖,要与三名护法长老商议。没想到,上崖的路上便碰到了云宸等三师兄弟,并得知三老已料到今晚魔教会来闯山,故而特派他们前来助玉棠宫一臂之力。

殷九并不知这其中诸多原委,只想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救出少主和川儿,日后再要来救人,恐怕更是千难万难。他不知青山和锦娘是否也已经露了行藏,现下只好拖他们一拖,见机行事而已。于是故作一副倨傲神色,笑道:“又是你。还是让你那个师尊出来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洛云凝果被激怒,眼中精光大盛,扬声道:“对付你,想来还不必惊动师尊他老人家。”

话音未落,剑已刺出,好一招“凫雁回塘”

。洛云凝身形极快,出招更是直取对方要害,不留丝毫余地。身边的弟子只是被他激起的剑气从旁侧扫到,便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猛推,须得拼命稳住下盘方能勉强站住。他们这时也不得不佩服洛云凝的本事,心想,只是这剑气的余势便已这样难以承受,剑锋的锐利难挡可想而知。倘若被这一剑刺中,别说是凡胎肉体,便生得钢筋铁骨恐怕也不能活命了。

殷九瞧洛云凝使出如此凌厉的杀招,心中虽惊,但却并未躲闪。他猛地抬起右臂,朝剑锋迎了上去。只听铮的一声,犹如金铁猛烈撞击出的刺耳声响。众人正好奇那一剑到底刺中了什么,定睛一望,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那剑锋抵在殷九裸露出的一截小臂上,可就是无法刺破他的皮肤。剑尖与他手臂接触的那片皮肤,隐约显现出如同鳞片一般的纹路来。

众弟子中有年纪大一些的,曾听长辈说起过魔教几位护法的本事,其中尤以大护法的“麟魂甲”

最为怪诞离奇。如今见他竟能以血肉之躯抵挡兵刃,立即便猜出那皮肤上酷似鳞片的花纹正是“麟魂甲”

,于是失声叫道:“是烛龙,他是魔教大护法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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