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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苍冥山庄(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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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发起疯来,每吼一声便以双拳猛捶在地,直锤得双手鲜血淋漓。

殷九忙按住他,“师哥噤声,若是招来侍卫,哪里再去寻这样的藏身之地?”

旋鳌闻言颓然安静下来,倚靠着一块坚冰坐在地上,如同被抽掉了魂。过了半晌,他神情木然地惨笑一声,说道:“如今看我这副德行,藏不藏身还有什么要紧?”

殷九听了,心中甚是难过,欲说些宽慰的话,却只道无论何样话语在对方十几年所历苦楚面前都显得过于卑渺,不说也罢。

当日在关帝庙相认后,因为旋鳌伤势过重,而不归山众人又穷追不舍,所以殷九不得不将他带回侯府地窖养伤。旋鳌昏迷了三天才复转醒,醒来见殷九在一旁守护,急忙起身参谒。

旋鳌虽比殷九年长,而且早早拜入师门,论辈分是师哥。但是无相宫向来以咒术高下定尊卑,所以师兄跪拜参见师弟在昔日宫中也属平常。

师兄弟二人阔别十余年,如今忽然重逢,自是百感交集,少不得将旧年往事、同门之情连同这些年各自的经历细细互诉一番。殷九叮嘱他,江湖上人人不与无相宫为善,以后不必再行这样的礼数,更不能再提青麟神使的名号,以“殷九”

称呼便是。旋鳌只得遵命。

二人谈起昔年无相宫灭门之劫,无不椎心泣血。尊主惨死、殿宇被毁、宫人被屠……诸多情状,一时间涌在眼前。若不是当年尊主临终时留有遗命,令四使保全自身,不得无谓殉宫,他们四兄妹也早早一同赴死了。二人越说心中越是悲恨难平,说到极处竟至擗踊拊心,痛哭失声。

旋鳌告诉殷九,各大门派闯宫那天,他依照计划从垂云峰后山突围,几百名随行的咒术师为了护他出宫,一个不剩地死在了路上。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跌跌撞撞走了不知多久,最终倒在一片荒林中,只剩下了半条命。在他将死未死之际,看见无相宫的方向已是浓烟四起,火光冲天,他心中悲痛万分只恨不能速死。可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人,正是那个人给他服下了燃心蛊之毒。

殷九忙问那人是谁。回答说苍冥山庄的主人,江离。

殷九听到江离这个名字,心中猛地一凛。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哪些个名字能让无相宫的护法都有所忌惮的话,那么江离算得上一个。而江离所执掌的苍冥山庄,更是江湖上非同小可的存在,人人谈之色变。

据说苍冥山庄的产业十分庞大,几乎遍布天下。有一种说法,从王朝的南端往北走上一年,有两个范围是走不出去的。一个是王朝的国土,另外一个就是苍冥山庄的产业,由此足可见其势力之盛。然而奇怪的是,虽然它实际控制着王朝大部分的商业,可江湖上竟然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的山庄究竟在什么地方,庄主江离更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人们只知道一件事,江离其人不仅富可敌国,而且咒术高深莫测。不仅如此,他还四处网罗当世高手,利用各种手段驱策他们为自己卖命。所以早在十几年前,苍冥山庄的实力便已经可以和不归山、无相宫一较高下。

殷九狠狠攥着拳头,一腔怒火自心中熊熊燃起。无相宫遭难,那江离竟然暗中渔利趁火打劫,妄图使用这种下作手段逼迫师哥为他卖命。他明知道无相宫的人宁死也不会背叛旧主,于是便给旋鳌服下燃心蛊的剧毒。这样一来,不论是使用咒术催动毒发,或者让蛊虫自行苏醒,只要他手里握着解药,便可以让旋鳌被其任意摆布,当真是恶极毒极!

然而江离没有料到,他的算盘打得虽好,可是旋鳌偏偏生来一副硬骨头,死也不肯受被他控制。旋鳌说,那燃心蛊之毒发作起来如周身血肉在烈火中焚烧,生不如死,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折磨之后,他却逐渐了解了那蛊虫畏寒的习性,所以这十几年来他一直躲在极北的苦寒之地。

可是灭宫之仇旋鳌一刻也不敢稍忘,心中更是惦念其余弟妹三人,尤其是烛龙。

四护法之中烛龙的咒术最强,可他年纪也最小。他那时只有六岁,却又身负尊主托孤和护卫《连山笈》两个重任。所以三人在分头突围之前,都将自己随身的武器给了他,便是陆吾的昆仑哨、秋凰的飞鸢令还有旋鳌的从辰剑。这三样武器个个来历非凡,加上烛龙自己身上的麟魂甲,或许能够在各大高手的围剿中杀出生路……

旋鳌回忆到这里时已经泪流满面,十几年前的一切皆是历历在目。他说躲在苦寒之地的那段时间,他没有一天不在打探他们三人的下落——跟往来的商队,跟流放的苦役,甚至是杀人越货的盗匪。终于在几年前,他听人说昆仑哨在中原出现了,这才决定冒险南返。

既然已经南返,他又怎么能放过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呢?于是他模仿昔年烛龙杀人的手法,一个门派一个门派去杀,他们通通该死,连同他们的家人也通通该死。那些名门正派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可一想到无相宫竟然被那样一群连蝼蚁都不如的乌合之众肆意践踏,他下手时便更加不留余地。杀!杀!杀!——很快,江湖上便掀起了魔教复仇索命的传言。

看到那些门派一个个消失在他手中,旋鳌满意极了,即便燃心蛊毒将他折磨得非人非鬼,他也觉得值得,就算死了,也不怕没有面目去见他的尊主。中原四季分明,即便是冬天也没有极北之地那样寒冷的气候,所以他体内的蛊虫发作得十分频繁。可即是如此,他也再没有动过要躲回苦寒之地的念头。他只盼自己伪装成的烛龙,能够将真的烛龙引出来,然后召齐四使一同杀上不归山,报了大仇……

旋鳌此时背靠着坚冰已经蜷在地上睡着了,他眉头紧紧锁着,似乎在被一个可怕的梦魇纠缠。

“青山。”

这是旋鳌给自己取的新名字。殷九说不可再用旧时名号,于是他便给自己取名“青山”

,意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殷九安静地看着旋鳌沉睡的脸,那脸上的苍老显然已是超过他年纪的。他心中一阵酸楚久久不能消退,同时也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荡: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吗,师哥?

03

殷九始终没有告诉旋鳌——现在应该叫他“青山”

——自己是如何失去左臂的。他不说,青山便不会,也不能问。无相宫的规矩,属下只能执行长上的命令,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越矩。

殷九只告诉他一件事,当年雁去台一役,他虽舍命相搏,却仍没能保护好少主,任其落入了谭殊的手中,因此他是无相宫的罪人。少主被擒,殷九万念俱灰,只道辜负了尊主的重托,于是打开泥犁鬼们纵身跃入以谢己罪。没想到他历经万险,最终却九死一生活了下来。

从鬼门关逃出来以后,他一直藏身于靖安侯府,并且四处打探少主还有其余三名护法的消息。三名护法音信全无,可是少主的消息却不难探知。

原来,谭殊将当年从殷九手里抢来的婴孩带上了不归山,可是没想到,这婴孩却成了个棘手的大麻烦。

不归山被奉为名门正派之首,一向把除魔卫道视作本分。若留着魔教孽种不除,他日这婴孩长大得知真相,必思为父报仇,江湖岂还有宁日?可是转念一想,这无父无母的孩子刚刚足岁,毕竟无辜,贸然杀之不仅有干天和,更于正道形象有损。几经思量权衡,终是左右为难。最后是三名护教长老想出了一个办法,将那孩子以永婴之身镇在不归山的忘执塔之中。

相传,忘执塔是一个时间不会流经的地方,所以只要那孩子一直镇在塔里,便不会长大,更不会死,以婴儿的形态永远活着,这便是永婴之身。

好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么就给他永恒的生命。至于那生命好不好、坏不坏、甘不甘、愿不愿、又或者是否有意义……通通都有什么要紧?

青山听到这里早已是怒目圆睁,发指眦裂。他像野兽似的低吼了一声,仇恨和屈辱让他理智尽丧。

殷九与他何尝不是同一种心情,只恨不能踏平不归山,杀尽一干贼道。只是眼下的情况,别说青山身中剧毒,其余二使下落不明,即便他们四使齐在,上山报仇也是难比登天。

谭殊如今已是不归山的掌门,殷九曾与他交过手,当年此人便已十分了得,如今功力必已大进。何况在他之上,更有三名神鬼难辨的护教长老,想要报仇救人,谈何容易?

殷九近日细察青山的伤势,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他体内的蛊虫日益蠢蠢欲动,一次比一次难以压制,这让殷九寸步都不敢离开。青山每日吃的很少,上一次给他带来的食物如果不用冰镇得凉透,他根本无法入口,因为任何一点温热都可能会刺激体内毒虫苏醒。到了后来,殷九不得不就近取材,去膳房偷来活鸡活鸭供其生食。

殷九看到师哥连番忍受这种非人的苦楚,心中实是不忍,当即打定主意要前往苍冥山庄,不论用什么手段也要逼江离交出解药。

苍冥山庄的产业虽然庞大,但是隐蔽极深,对于辖下各个行当皆是暗中操控。但是有一个地方或许是突破口。

聆花楼。

将近十年之前,王城中心一带最繁华的区域突然大兴土木,然而兴建的却不是什么王侯宅邸,而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青楼。这聆花楼甫一建成便以其奢华浮糜震动了京畿,而那按照楼层划定客人尊卑的古怪规矩,更是让它扬名天下。

殷九听青山说过,江离手下有“织女补衣,叶舟独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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