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入于坎窞凶(第1页)
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姚官洼位于清池城西三里,攻破姚官洼并不能抵达西闸口救援被困的陈参,却可以直抵清池城下,攻其西门。
这就是用兵于此的目的。
就是要直接威胁清池城,让刘守文不得不分兵阻拦,如此就能减轻陈参和高裕的压力,让困在滩涂的军卒逃出包围。
对于沈烈的用兵,刘守文也能看透一二。
但他确实要防,要挡,不能让长芦军攻到城下,关键是他想要吃下这部分长芦军,如此就能反压过去。
所以他才分兵三千,由孙鹤和吕兖率领堵在姚官洼,想以优势兵力剿灭不足千人的效节军步卒。
然而,当腐土混杂着铁锈味的血雾在洼地上空蒸腾时,效节军并没有被剿灭,反而在凶悍的攻击下,将人数众多的义昌军损兵折将,大有冲破防线的势头,这让孙、吕二人焦急起来。
如此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如果真的挡不住,后果不用猜也会知晓是怎样,陈参的遭遇就是例子。
正因如此,孙鹤和吕兖决定改变以守代攻的策略,打算全力攻击,至少也要打退眼前这些亡命之徒。
故而,当夏鲁奇结盾阵做防时,矮丘上的玄色军旗猛烈挥舞起来,孙鹤与吕兖驱赶疲战的军卒组成楔形阵,朝着对面的盾阵猛攻而去。
盾阵内,夏鲁奇望着攻来的义昌军,猛地甩掉挂在枪头上的碎肉,靴底用力碾进吸饱血浆的淤泥,陡然暴喝:“竖旗!”
掌旗军卒已死,那杆赤底黑虎旗正横倒在血浆里。
陆道岩快步上前,用脚尖挑起旗杆,扯断旗杆上的麻绳,将绣着黑虎的军旗缠在左臂上,随后单手持槊,高举左臂,口中怒吼:“刀盾分阵,弟兄们,随我上前,杀!”
陆道岩的身形不似冯晖那样强壮,在军卒之中显不出彪悍,虽然是贪狼营校尉,但他的年纪与军职多少有些不符,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比少年大一些的儿郎。
不过,没有人会质疑他,也从不会觉得他的上位是因裙带之故,因为他的杀气不输任何人,拼死的决心也让大家刮目相待。
望着对面军卒的悍勇,吕兖的指节在令旗木柄上攥出青白,也令他不禁想起三日前占得的坎卦。
“习坎,入于坎窞,凶。”
所谓坎,低陷不平的地方,习坎即重坎,有重险之意,窞字为坑穴,入于坎窞则是深陷危之重危。
坎卦是主卦和客卦都是坎卦,卦象是水,两滴水在一起,还是水,双方的危险和困难合在一起,还是危险和困难。
那卦象正如此时洼地中如同沸水的厮杀,究竟“凶”
指哪一方,吕兖在这一刻已经完全悟出来,这个“凶”
是指双方的“凶”
,是玉石俱焚的凶,如此拼杀下去,确实会如此,可如果不拼,自己更会大凶。
孙鹤不擅长卜卦,虽然也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他还是更相信把命握在自己的手中更稳妥。
所以他在催促军卒前冲时,并没有一马当先,而是命后阵的二十架床弩调整射角,将浸过火油的矢簇对准了敌我交错的锋线。
他不在乎会不会射到己方的军卒,因为那不重要,只要能射死那些长芦军,冲垮他们的斗志,自己回去就能活,一家人都能活。
然而,不等床弩激,大地陡然间震颤起来。
冯晖率领的军骑如同从晨雾里撞出来的鬼魅,两百匹契丹马的蹄铁包着麻布,直到冲入射程内才暴起嘶鸣。
冯晖反握双刃马槊冲在最前,槊尖垂地犁出火星,在距敌阵三十步时突然扬臂,身后骑队也在他扬臂的瞬间变作楔形,每柄槊锋的刃口都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凿穿!”
冯晖的吼声将落,第一排重骑已绕过义昌军的队列,直接撞进床弩阵,战马撞碎敌军胸骨的脆响混着内脏的爆裂声,瞬间在洼地上空绽开猩红的花。
一名执旗的义昌军卒刚欲挥刀,连环马槊便将他捅成悬空的肉串,残破的军旗裹着肠子插进泥沼。
“来得正好,杀!”
夏鲁奇见到军骑赶来,放声狂笑,随即与陆道岩一同领兵迎向对面楔形阵的尖端,两股看似实力悬殊的洪流再次碰撞在一起,翻涌在尸山血海之中。
这一刻,包括义昌军卒在内,每个人的口中都出野兽般的呜咽,恰与头顶盘旋的食尸鹫鸣应和,让这声响听起来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招魂乐章。
冯晖的突袭让义昌军的后阵顿时乱了起来,孙鹤赶忙下令激床弩,吕兖则喝令慌乱的军卒列枪阵阻挡,却为时已晚,枪卒根本聚不成阵,刚凑在一起,便被军骑冲散。
后阵的混乱很快传导到前阵,前冲厮杀的军卒不知生了什么,原本的气势顿时减去大半。
偏在这时,床弩在匆忙中被激,却因为军卒的慌乱让连弩矢失去了原有的方向,全部射在楔形阵的阵尾,导致大量义昌军卒被射死,如此一来,本就惊慌失措的军卒们更加惊惧,前军的进攻阵型就此彻底崩溃。
当东方云层轰然洞开时,朝阳将骑兵们的影子拉长成无数利剑,剑锋所指处,义昌军节节败退,军卒们四散奔逃,无论孙鹤与吕兖如何砍人喝止,都无法阻挡这因为惧怕所导致的溃败。
他们真的怕。
不仅是怕效节军步卒的不畏死,更是怕马背上那一面面青铜獠牙的恐怖,那上边沾着赤红的血,挂着令人作呕的碎肉,简直与恶鬼无异,马槊的锋刃更是在朝阳下织成流动的光网,一遍遍收割着性命。
孙鹤和吕兖同样胆寒,也知道败局已定,即便杀再多的人也挽不回败势,拦不住这些恶鬼,无奈之下,只好率残部朝清池城的西门退逃。
冯晖挑飞一名溃军,猛勒马缰绳,战马扬蹄之际,他将手中马槊指向西南,大声问夏鲁奇:“三郎,可还能战?”
夏鲁奇从一具尸体中抽出枪头,朝溃军逃走的方向望去,随后高声说道:“冯校尉,你可再追一程,为西闸口那边做呼应,随后便返回,不可冒进,违令军法处置!”
“末将遵命!”
冯晖甩去槊尖上粘连的眼球,将食指含在口中打了一个胡哨,吼道:“锐骑兄弟,随我追敌!”
吼声落罢,冯晖纵马前冲,两百军骑紧随其后,风驰电掣般追朝义昌溃军冲杀而去。
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